姜令芷微微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王银主仆这幅做派。
匆忙赶来的沈玉脸色十分难看,盯着王银呵斥道,“住口,不可对王妃无礼。”
王银:“......”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衣着寻常的妇人,竟是王妃,一时间不免有些慌神,赶紧回头冲着沈玉乖巧地笑了一下,“玉郎......”
沈玉没搭理她,忙向姜令芷拱手,“府里下人不懂规矩,冲撞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下人?”姜令芷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当真吗?”
沈玉顿了顿,不想节外生枝,便道了声,“是。”
王银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沈国公府好不容易借着沈玉的风头办一场宴会,今日能赏脸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才王银和自己的丫鬟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未婚妻的身份给宣扬了出头,但沈玉一来,张口便称她为下人......王银只觉得自己脸面尽失。
围观众人鄙夷的视线全都落在了王银的身上——这姑娘是白日梦做多了,痴心妄想吧?
王银愕然得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嘴唇颤抖,“玉郎,你、你既然不想娶我,当日何必又要让我进门呢......”
“两个多月前,你高中状元,我父亲拿着当初的婚约带我来沈府......”王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泪流满面,“分明是你亲口对我说,让我先在府里住下,一定会择吉日娶我过门......这些你都忘了吗?!”
说着,她忽然又伸手指向姜令芷,“沈玉,你说,是不是这位王妃要给你说什么旁的好亲事,你才不肯认我的?”
沈玉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掌嘴!”
王银哭出声来:“沈玉,你......你想要我死吗?”
丫鬟小秀十分气怒,大声道,“世子!你和我家姑娘的亲事可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怎么能这般见异思迁......”
沈府的下人干活不积极,但是凑热闹倒是积极得很。
这会儿早从人群中冲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来,迅速反剪了王银主仆二人的胳膊,而后抡圆了胳膊就是几巴掌。
丫鬟小秀再不敢跋扈,高声哭喊着认错,王银也没好到哪去,脸颊高高肿起,仍是哀哀地看着沈玉。
但沈玉垂着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王银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她咳嗽了两声,捂住自己的心口,无力道,“......沈玉,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我?现在所有人肯定觉得是我在痴人说梦......是你亲口说过要娶我的。”
沈玉嘴唇动了动,似是疲惫至极,“你不要再闹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丫鬟小秀一声尖叫,“姑娘!你干什么!”
只见王银竟然跑到了荷花池边,整个人站在风里摇摇欲坠,“沈玉,七年前我才十岁,便与你订下亲事,好不容易等到你说你要娶我,你却因为嫌弃我的家世不肯承认!我知道我出身商户,比不上上京这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容貌也不过中等......但是你分明承诺了我的!我是为了你才不远千里来到上京,住进你们沈国公府的,既然如今你不肯要我,我干脆就死了好了!”
“姑娘!”丫鬟尖声大叫,“你可千万别跳呀!你身子弱,掉下去会没命的!大不了咱们不嫁了,咱们回江南......”
沈玉蹙眉,“你别做傻事。”
看热闹的众人不停地窃窃私语着,议论着沈国公府这一出诡异的热闹。
王银哭着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愿意娶我,就别收我的嫁妆,别给我承诺让我进门!沈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和你定亲了!”
她说着,整个身子往后一仰,毫无眷恋地倒了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
丫鬟满脸泪水地扑到了床边,捂着嘴哽咽道,“姑娘!姑娘!”
沈玉皱起眉,来不及多思索,当即紧跟着跳了下去。
荷花池水不过半人高,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王银身子弱,此刻已经昏迷了,沈玉很快将人捞了起来,抱在怀里上了岸。
他略通一些医术,给王银把了脉,“无碍,只是太过激动才陷入昏迷,来人,送她回去。”
“世子,你还有没有心,”丫鬟小秀哭叫,“我家姑娘都跳河了,你竟然还说无事!我家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去衙门告你!”
之前还窃窃私语嘲笑王银痴心妄想的,都被她这刚烈的举动吓到了,而又调转矛头去指责沈玉不负责。
沈玉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原本也是极其要脸的,但事到如今,他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俯身抱起昏迷的王银,离开了此处。
孟白还在疑惑着:“王妃,沈世子为何不肯承认那位姑娘啊?”
在孟白的意识里,感情就应该是坦荡而又热烈的,就像是王爷和王妃这样,亦或是像姜二公子和玥儿姑娘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要保护对方,将彼此视若珍宝的。
否则,还成什么婚?
这不是作孽吗!
“男人啊,”姜令芷轻叹一口气,含蓄道,“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既要又要,贪多贪足,害人又害己。”
孟白懂了,这沈世子不肯认王姑娘,是心里还惦记着福宁郡主。
她鄙夷地看向沈世子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声,“什么东西。”
姜令芷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这沈国公府的破事儿,她并不关心。
反正今日已经警告过沈玉,往后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与景曦相识的事情,她便也安心了。
姜令芷看了眼在场的宾客们,淡声道,“这满池的荷花开得正好,诸位继续赏荷吧。”
说罢她便带着孟白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