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静怡急于见毕勇,想告诉他:金陵生系日谍,代号“巫山”。跟上海站长叛变有牵连。
她思忖,要揭露金大人真面目,必须有毕勇出面。跟姓穆的副主任联手,才有把握。
出大门,恰逢毕勇进门。她回头看一眼身后,正准备跟他汇报。
却不料毕勇只是笑笑,并没有睬她的意思。她只好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她估计,毕勇是体谅她。免得被金陵生看见,给她穿小鞋。
回到宿舍,将上海之行动材料一气呵成,送给陈奇斟酌。
陈奇笑着摇头说:
“你去时目标是边怀江,回来却说站长是叛徒,又被日本人打死。有点乱,容易给居心叵测之人钻空子,不写也罢。”
她为难道:
“金陵生已说了,明天给他文字汇报材料。不写不行啊!”
陈奇提醒道:
“我给你的重要情报,你没考虑啊?你知道他为何身体不舒服吗?有人逼他去上海兼站长。就在一两天要动身了。我估计,他即使叛变,还没到铁心的地步,还想躲哦。哪有心思看材料?听我一句,你就说形成文字材料,会泄密。”
石静怡觉得有道理,同时又叹苦:
“宫田惠子交代我不要主动联系他,他又不动声色。看来挖出他,有待时日哦。”
陈奇默默点头,安慰道:
“好事不在忙中取,你再定下心来,观察、分析一下你所有接触过的人。看看除了他,是否还有日谍。我帮你犯愁,你说他是叛徒,要有证据哦。所以,不要急,等鱼上钩。”
石静怡听了陈奇的提醒,不急了。
陈奇最后提醒:
“‘有林’,边怀江没死,我估计这家伙还想归队。你汇报时,不要把话说死,不然他再露面,你没退路。”
石静怡觉得陈奇真不简单,考虑问题很周到。她为有这样丰富斗争经验的同志协助,深感欣慰。
这天傍晚,金陵生终于找她了。她既紧张,又兴奋,精神抖擞着去见“巫山”。
石静怡来到他办公室,见他正忙着收拾东西,屋内一片狼藉。他拿毛巾擦擦手,先让坐,然后坐下问:
“倪中校,写好了吗?材料呢?”
石静怡只好按照陈奇的提醒,答道:
“金处长,我考虑这次去上海,是你交办的秘密任务。怕形成文字材料会泄密,没写了。”
金处长先是一愣,跟着摇摇头说:
“你理解错了,这是上峰督促我处理的案件。执行结果,当然应该形成文字材料。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不写也好。那就口头说一下吧。”
石静怡觉得他对自己,比原来客气多了。可能是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转变了态度。
可是,她觉得上海之行,不能跟他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感觉很难自圆其说。
只好选择性的说了大致情况。其结果是:边怀江中枪,倒进了黄浦江。站长中枪死了。
她说完,看对方阴着脸,盯着自己。心里开始忐忑,猜对方对情况已在掌握之中。
可能会招来,他对自己的无端指责。果然,金陵生终于开口了:
“倪中校,这此任务,你完成的不错,必须嘉奖。但你不应该对我隐瞒真相。我也没想到,站长会叛变,造成党国精英横尸街头。你可能知道了,我跟站长关系很近。但他当了叛徒,死有余辜。听说他死于日军特高课,又是怎么回事啊?”
石静怡低下头思索,她估计对方早就知道站长的死因了,只好以宫田惠子与“巫山”通话时的口:
“误杀!”
金陵生盯着他,问了他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
“照你的说法,你们一车三人被带到了特高课。司机和站长都死在刑讯室,而你却毫发无损,你作何解释?”
石静怡摇摇头,无奈的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杀我?我只能请上峰调查处置。”
他阴着脸沉默一会,忽然问:
“老实说,让别人给你什么任务?跟我说不要紧。你应该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因你一人,会牵连一大片哦。”
石静怡知他言之有理,但她不能解释。越解释,越难自圆其说。显露欲言又止的神态,低下头。
他冷冷的问:
“边怀江到底死没死?如没死,他在何处?另外,站长究竟是谁出卖的?”
石静怡实在难以启口。总不能说,出卖站长之人,是你金陵生吧?
金陵生看她低头无语,狠狠地剜她一眼,恼道:
“查,查下去。必须挖出,出卖站长的叛徒。”
石静怡茫然的注视着他,心里说,表演的真好!还真像那么回事。遂点点头。
“倪中校,你可能知道了。我即将去上海站主持一段时间。处里有人想抢班夺权,我还得一心挂两头哦。我想得到你的帮助,跟我一起去上海站,你是否愿意?”
金陵生看似诚恳的说:
“看来,上海站比较复杂。我俩去,绝不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想咱俩一明一暗。我明的去主持,你暗中注意动静。可好?”
石静怡没办法了,按照宫田惠子的意思,她是助手。必须听从他的指挥,只好点头。
她离开他办公室,回到宿舍,靠床头思考。
她有些不解,宫田惠子曾言,不日将告知与她联络事宜。人还没到,怎么又回上海呢?
她又能理解,可能连“巫山”也没办法留重庆了。处长毕竟还得服从上峰的安排。
还有一种可能,宫田惠子不是说“巫山”对自己不放心吗?可能他借机,继续考验。
他在对自己没有完全信任之前,绝不会主动联系,暴露自己哦。
金陵生又派人通知,让她晚餐去“金满楼”,参加处里的欢送会。她着意打扮一下,挎着小包去赴宴。
欢送宴会由毕勇主持,看他较兴奋,她能理解。他被人打压,就要熬出头了。
她能看出,毕勇很老练。礼赞处座主持工作期间,成绩斐然。要求处座常回家看看。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和桌上热烈的氛围,截然相反,心里很落寞。
跟个日本间谍去上海,还要容忍他继续出卖战友,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她借口上厕所,站厕所走廊,看着窗外霓虹灯魔幻似的闪烁,心里不是滋味。
一座偏僻的山城,因为战争,迅间红火起来。谁知道灯黑处,有多少魔鬼在翩翩起舞啊?
“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
她听到接头暗语,心里一紧。蓦然回头,见一个身影闪进厕所,遂回道:
“笛声下复高,猿啼断还续。”
厕所内又传来一句:
“巴江上峡重复重。”
她盯着厕所大门,又回一句:
“阳台碧峭十二峰。”
她答毕,眼珠子不敢转动,生怕接头人稍纵即逝。她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等待着“巫山”金陵生路面。
听厕所内有关门的声音,跟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知为何紧张起来,想着他现身后,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出厕所大门的却是毕勇,见到她,笑着招呼:
“倪中校,在等人啊?”
石静怡没心思回答他,只是淡然一笑,仍注视着厕所大门。
“跟我走吧,我有事跟你讲。”
毕勇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笑着拉她到一边问:
“你在等谁?”
石静怡担心自己一走,失去跟“巫山”接头的机会。她嫌烦的挣脱毕勇,走向厕所。边走边解释:
“我不是等人,心里有点闷,散散心。”
“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
石静怡发觉声音出自身后,猛然回头,见毕勇看着她笑,失声叫道:
“是你?‘巫山’是你?怎么会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