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慕容深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凌想对阮姐姐做什么?
万意安吓得心都吊了起来。
她就知道,阮姑娘这样的态度,既不知好歹,又不敬兄长,谢大人位威权重,如何能再这般纵容她?
更何况,阮凝玉好像推了许姑娘……
怪不得谢大人会这么生气。
想必叫他们走,便是想处理家事,给阮凝玉一个教训。
万意安拉着七皇子的袖子,就想一起离开。他们这两个外人,确实不好继续留在这里。
然而,慕容深却动也不动,像钉在了原地。
万意安面露疑惑:“七皇子?”
他的反常,谢凌看也不看他一眼。
“七皇子?”万意安皱眉,又扯他的袖子。
慕容深这才回神。
他不能太失控,万意安是贵妃的侄女,难保万意安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她的姑妈。
慕容深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眼谢凌,谢凌背对着他,没看他。
谢凌是他的先生,在外人眼前,他绝对不能对先生不敬,那是大逆不道。
慕容深想了想,于是跟着万意安离开。
这里是皇宫,天子脚下,谢凌定不敢对阮姐姐做出什么,谢凌没这个胆量。
只是,他觉得膈应,像吞了一只苍蝇。
昭阳殿梢间的宫女都退了出去。
春绿梗着脖子,并不想离开,谁知道大公子会不会对小姐发火!
她家小姐都这么可怜了!大公子还要这么不通情达理么?!
眼见谢凌背身而立,气场阴沉,指节泛白,周身散发叫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苍山二话不说,便将表姑娘的丫鬟强行带走了。
门旋即合上。
连屋内进来的光线都少了些。
阮凝玉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她粉白的指尖将锦被捏出几道褶皱。
这间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连只蚊虫都飞不进来。
谢凌想干什么?
是因为她不理他,他下不去面子?
还是因为她推了许清瑶,那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接下来要对她兴师问罪、大动肝火?
阮凝玉紧张得掌心微湿。
但她依然没正眼瞧他。
她为什么要施舍他目光?
他以为他是谁,就凭他身份尊贵,便能随随便便对她发火么?他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
于是她翻了个身,合上眼,继续将屋里那道绝世独立的身影忽略了个彻底。
屋内落针可闻,连檀香炉袅袅青烟都凝滞在半空。
死寂一片。
谢凌的眸看了她榻上的背影一会儿。
慢慢的,合着眼的阮凝玉便听到了身后衣衫响动的窸窣声。
须臾,男人的影子便罩住了她。
阮凝玉紧张得捏被衾。
毕竟他是个男人,谁知道他这片刻会不会因为怒火,而对她起什么歹念!
于是在他坐到她的榻沿时,阮凝玉立即转了个身,将锦被盖在身上,一脸防备,那双水目即使是在受惊的情况下,也是极美的,能叫人忘了天地。
“表哥想做什么?!”
可当她看过去时,却见谢凌平静地坐在她的边上,淡白的光束落在他的身上,雪青长袍,深沉若渊,然光晕却温和了他眉宇的冷厉,岁月静好,如山如岳。
可她想象中他要发火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看到了她眸中的错愕。
阮凝玉很快回神。
谢凌看着她,眸里盛着细碎的月光,如画中谪仙。
这样一来,倒显得她才是那个罪人了。
然适才酝酿起来的气势一时找不到宣泄口,于是她骑驴找马,反正气场不能输。
“表哥支开他们,关上门,是要对表妹做什么?”图谋不轨吗?
反正,先给他扣上个帽子就对了。
阮凝玉肚子里已经准备好一大堆说辞了,就等着批判他这个伪君子。
谢凌眼皮耷拉着,眸底是她的影子,声音也出奇温和。
“为兄适才见表妹眉间倦意沉沉,倚榻小憩,想着表妹困乏已久,故遣退众人,只盼你能在此处静心安歇,免受他人纷扰。”
他神色满是关切。
“……”
阮凝玉又怔住了。
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动机竟然是这个,这么简单,这么朴实无华。
就,就这样?
阮凝玉忽然有气不能发,有苦不能说,就这么卡住了,实在憋屈得很。
见她不语。
谢凌并不介意,而是伸出手,帮她拢了拢被衾。
他一靠近,青袍上的雪松气息淡淡袭来,那是属于陌生男性的气息,侵略感很强。
阮凝玉浑身僵硬。
在她心有抵抗之时,谢凌便身子后倾,收回了手,分寸拿捏得松弛有度,“我已跟贵妃娘娘说过了,无人前来打扰,表妹且将此处当作自家闺阁,安心休憩便是。”
他声线很平静,如同在跟她说着家常。
他抬手轻拂过落在榻沿的绯色锦被。
“睡吧。”
阮凝玉抿紧唇。
就这样?
他支开所有人,并不是为了发火,而是想让她好好做一个清梦?
可,他在这里守着,她如何能安心睡下?
他反而是她最为忌惮的。
他并没有提许清瑶是不是被她推下水的这件事,而是将她当做一个落水受了惊吓的妹妹,怕她又害怕,他应留在她身边守着。
谢凌眼皮微垂,已不再看她。
阮凝玉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她宁愿他大发脾气来羞辱他,也好过他守在自己的榻边。
她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然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于是阮凝玉索性翻过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打算就这么僵持着,他在屋里,睡是不可能睡的。
她假装闭目养神,但其实她一直在留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阮凝玉警惕着,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紧绷。
以至于让她越来越疲惫,加之她又落了水,耗费了很多体力。
于是谢凌坐在榻沿的情况下,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眼皮沉重,最后竟睡了过去。
在她传来平稳呼吸后。
原本支着颐的谢凌,睁开了淡倦微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