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边庭流血成海水
“清棠将乾元珠给你了？”沈陌感受到芒蕊身上的气息，“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芒蕊乖乖点头，再也没有从前那般调皮，“用乾元珠的力量帮我将火种分离出来”，芒蕊丝毫未曾迟疑，褐绿色的触须上灵力缓缓流入火种，它的颜色逐渐暗淡，芒蕊渐渐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有用便好。
屋外的晨光悄然穿过薄薄的窗纱钻进来，景陌嘴唇都泛着白，他起身擦擦汗，“火种分离出来了，王姬休息片刻方会醒来”，救醒王姬能为对抗青华出一份力量，他还是很欣慰的，芒蕊收起无力的触须，满头黄发变得暗淡无光，她目光不眨的趴在韶雪床边，她手臂中的红线已完全消散，只余心脏处的点点光亮闪动，芒蕊皱眉指着它，“这个对主人是否有影响？”
沈陌皱眉，“女子国的灵力早已经与王姬的神力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将其分出，既然之前对王姬没有什么影响，想来现在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灵力，因此对它的力量一无所知，没过多久，绥绥也跑了进来，她与芒蕊共同趴在韶雪床边，等待着她醒来。
“有苗氏怎么会无声无息出现在珞珈山？”韶溭惊诧的站起身，姜随不是与大哥合作，为何现在会反叛，难道从一开始他便是假意投诚，那么他是否与伊祁和东夷相关？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快吩咐东部各个城池严加防御，谨防东夷偷袭”，他对副将吩咐道。
“璟楠君，依王上之令，您须得尽快领兵支援穷桑”，前来传信的神将焦急催促着他，韶溭思索着坐下，“本君无法前往支援，城中已有半数兵力前往支援北地，请告诉王上东夷可能随时来犯，我若领兵离去，届时东部将悉数沦陷，我想伊祁亦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请王上考虑从其他小城调兵”，他再三权衡后，还是觉得不能放弃这里，东夷若长驱直入，再与姜氏汇合，那么穷桑更是吃不消。
神将有些愣神，他还在头一回见守城公然违抗高阳王的命令，可想到他的身份，神将还是领命前去回复，心里却暗自思量，明明东部相安无事，璟楠君却拒绝出兵，想必也是如高阳那些氏族为保存实力。
神将离开不久，密密麻麻的虫兽如流水般涌进东部城池，粘腻腥臭的体液腐蚀着草木建筑，它们的口器像无数只触手在口中蠕动，但凡活着的人畜皆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物，振奋的哨声响彻各个城池，腹虫行在队伍最前方，其后是各种各样变异虫族，最可怕的是这次有许多号称洪荒不死虫的千足蜈蚣。
韶溭沉稳如山，站在城墙上岿然不动，城池周边的防御如同流动的火光，自他接手东部城池，便将这里的结界换成兽族恐惧的火灵，如同上次那般白色的丝带虫啃噬着结界，腹虫用自己的躯体撞击着，待它们全部堵在城门前，韶溭抬起手臂大喊着放，无数白色粉末从空中撒下，可从前那种大批死亡的画面没有出现，倒是出现在城外的将士被早就埋伏的东夷神将包围，虫族之后，东夷的神将竟比整个东部城池的将士都多。
凌夜大笑着看着韶溭，“璟楠君该不会还以为，我会像陶唐穆瑾那个蠢货般毫无防御么？”韶溭目光死死盯着被他围困的将士，他既没有立即杀死他们，便是有回旋的余地，“你想要什么？”凌夜此刻心中无比的得意，高阳韶溭也不过如此，“璟楠君那般聪明，怎会不知我要什么，我要高阳东部所有的城池，你若肯投降撤兵，我便完好无损放了他们”。
韶溭尚未说话，那些被困的将士们慷慨激愤的喊道，“东夷野种，休想用我们来胁迫城主，我们区区几人抵不过东曦城，若能为保卫众生而献身也不枉活一遭”，凌夜神色顿时变得阴狠，他最讨厌听到野种二字，于是灵力将说话的神将狠狠击碎，他的力量将众人笼罩，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答应你，先收了你的灵力”，韶溭冷静果断的说着，神将们互相对视，面色上带着坚毅，凌夜的力量刚撤走，被困的将士忽然攻击起东夷的神将，东曦城外的土地上同时升腾白光，身于阵法中的虫族与神将瞬间被束缚，悦耳的琴声化作无形的波浪朝阵法中的人掠去，同时高阳的将士跃出结界，奋力击杀那些暂时被禁锢敌人，“筑起防御”，凌夜迅速做出反应，虽被打个措手不及，可他瞧着数量不多神将立即吩咐反攻。
无数琴虫的叫声干扰着韶溭的音声，蓝色灵力拼命在他指尖流动，哪怕琴弦沾满血迹，仍无法让他停下，琴虫的尸体逐渐堆积成山，可同时也为阵法中的虫族与将士争取了时间，他们挣脱束缚，两方如潮水般交战起来，霎时东曦城外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浓烈而刺鼻的气味，原本富饶的作物与密林被烧的焦黑一片，，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是挣扎过后失去生机的巨兽。
忽而，成千上百的晶莹的虫兽从天而降，他们快速吞噬着高阳的将士，灵力打在它们身上被柔软的肌肤所吸收，凌夜警惕的看着上空，无数身着土灵院院服的人乘着坐骑而来，为首的人朝凌夜拱拱手，“摄政王，我们奉伊祁王之命，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凌夜大笑着，看来今日便能拿下此城，韶溭尝试着将残破的生灵注入琴弦，蓝色与青色交织，竟化处遮天的巨网落在虫兽身上，澄澈的力量竟让它们浑身刺痛起来，“召他们回来”，城楼中响起钟声，城外的将士立即趁机返回。
凌夜瞧着艰难破除结界的丝带虫，有些烦躁问道，“你们可有办法破除这鬼结界？”姞珏嘴角扯出笑意，嘴中发出独特的虫鸣声，他们的虫兽掉头缓慢朝结界而去，它们庞大的身躯发出莹莹的光芒，轻松的便穿过结界，火红的结界破开巨大的缺口，将士们的灵力从四面八方击向它，晶莹的白光变得坚毅无比，灵力打在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却只见其仅仅微弱几分。
“你们豢养的这些虫兽怎得这般厉害？”虫族冲破结界，凌夜胜券在握，不紧不慢的问道，姞珏目光落在战场，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些噬灵天蚕吸收了鬼草千万年的灵力，普通灵力自不在话下”，凌夜想起那些养在人族城池中的虫兽，想来其力量也是不差，遂吩咐将士前往调遣。
高阳的神将挡在结界前无一人后退，天蚕无所畏惧的吞噬着将士，生灵好似在他体内发了芽，涓涓细流竟变得源源不断，生灵化作拳头大小的种子，钻入天蚕体内，曾经属于鬼草的力量正滋养着种子成长，天蚕的身体缓慢缩小，身上的光芒正在逐渐消失，姞珏眼神微微眯起，“趁着结界破损，还不快让你的人杀了他们”，他声音中带着冷漠，凌夜神色有些幸灾乐祸，“还真是没想到高阳韶溭竟也有神力，我们二人最好先合力杀了他，否则怕是要被高阳逆转战局”。
姞珏目光带着笑意看向韶溭，快速飞入城中，一拳土灵挥出，城墙瞬间龟裂，掀起层层石块，凌夜这才明白他是何人，韶溭眼神冰冷，风灵产生的压力，将无数石块狠狠击碎，周遭的虫兽好似被千斤重物压制，行动缓慢的嘶鸣着，“没想到姞氏竟还有活在世上的”，韶溭面色苍白却难掩凌厉之色。
“你们高阳氏诛杀我全族，也该想到会有报应到来的日子”，姞珏满目恨意，禁土的结界与风灵争夺着空间，虫兽与神将奋战，韶溭这边却入山崩之势倒退，数量的悬殊是无法逾越的，韶溭淡然收回目光，“氏族间的斗争谈何报应，你们同样也屠戮了蜀山氏，是否也罪该万死，倘若你还记得你们尚且属于神族，此时就不该帮着他们毁坏这世间，毕竟这是你的先祖一点点建立起来的”，风灵在凌夜耳边呼啸，他与姞珏并立站在韶溭对面，“若无毁坏又何来新生，你们高阳氏掌管天道的这些年，世间秩序紊乱，各种灾祸痛苦不断，又有何脸面霸占天道不放”。
韶溭忽然无奈的笑起来，看来在人心面前话语是苍白无力的，彼此都觉得对方是罪无可恕的，空间中的风灵更甚，凌夜感觉有种压制之感，“我们必须赶快动手”，姞珏召唤出许多古老的圣碑，将韶溭团团围住，姞氏远古的神力好似无数的大手，使劲将韶溭往下压，风域拼命与之对抗，生灵的种子落在东曦城各个角落，凌夜凝聚木灵之力，化作坚硬无比的木刺，狠狠刺向韶溭。
战场中的神将好似有用之不尽的灵力，生灵的种子正持续吸收着敌人的力量，韶溭想这样或许会再坚持的久些，时间与血液在众人面前流逝，他们不知疲倦的如同战斗机器，数量众多的敌人让高阳的败状已显，神碑压迫着韶溭跪下，可他好似直立的雕像，尽管他的力量已是山穷水尽。
趁着姞珏牵制韶溭，凌夜绕至他身后，巨大的灵力直冲韶溭而去，姞珏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地上的土石盾牌立即飞上去阻挡，可仍有大部分灵力冲破阻碍击中韶溭，瞬息之间，焦灼的能量破碎扩散而出，城防建筑、山峦树木皆落得个满目疮痍，韶溭虚弱跪地，膝盖处有血迹渗出，他擦净嘴角的血迹，趁着尘土尚在飞扬，风灵幻化出无数景象，它们层层将敌人包围，给高阳将士争取了些许逃亡的时间，“城主，东曦城守不住了，快些撤退吧”，韶溭挥退他，“你带着将士们撤退，我奉命驻守此地，虽死不可退”，副将摇摇头，“请恕末将不能遵令”，转头继续朝战场杀去，韶溭有些悲怆，他恍然就理解了蜀山彦当初的选择。
“你为何使如此卑劣的手段”，姞珏怒声质问凌夜，后者可笑的看向他，“这是战争，不是定什么君子协议之地，我只知道他若不死，死的便是我们，就像曾经的姞氏”，言毕，他继续朝韶溭出手，独留姞珏在原地神色不明。
火焰与尘土在空中飞扬，灵力密集的遮天蔽日，它们好似黑色的毒蛇，肆意穿透铠甲与兽皮，鲜血汇集成长河，滚落的残肢还冒着热气，虫兽倒下的尸体散发出腐烂的臭气，东曦城满是绝望，就在这时，燃烧天地的火焰如同巨浪冲向虫兽，风老带着学院众人方才赶来，他飞至几人中间，冷眼瞧着姞珏，“上神感念姞氏先祖，给你立身之地，你竟勾结伊祁氏带领众人反派，老夫岂能饶恕你”，韶溭站起身看着风老白发飞扬的模样。
火焰化出无数剑刃，气息撕裂姞珏的禁土结界，灼热以燎原之势贯穿整个战场，姞珏收起圣碑，快速逃离战场，他明白自己暂时打不过曾经的风氏家主，留下也是徒劳，凌夜不甘心的看着东曦城的残兵，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拿下整个东部，也能杀了高阳韶溭，看着学院厮杀带劲的众人，他终是咬咬牙，召唤虫族及将士们撤退，好在其他城池也尽收囊中，他不信风习能长久帮高阳驻守此地，他们总还有机会。
看着如潮水般褪去的虫兽，韶溭缓缓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是将东夷抵挡在外，风老转过身，韶溭感念的对他抱拳行礼，“多谢风家主出手相助，韶溭定铭记恩情”，风老神色冷冷，避开韶溭的拜礼，“璟楠君言中，老夫不过是来清理门户，我也并非什么风氏家主”，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韶溭脚下踉跄，“如今整个神族局势风老当是有所耳闻，溭不求您替我驻守此城，只盼您能暂时再此震慑东夷，穷桑被困，北部黑灵骤起，此处再无多少兵力驻守”，他言语中有乞求。
风老转身看向韶溭，他应当怪罪邹屠氏的，是高阳韶雪带来的天灾致使风氏部族覆灭，可他是臣子，守护高阳与百姓本就是责任，当时他也只好离开穷桑，如今想来当初的天灾亦不是她能选择的，这样的苦果竟也找不到任何源头，亦或许这也是无数因交织所产生的果，他点点头，“璟楠君既为天下苍生，我又如何能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