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活,没有人想死。
更何况,这生死还是关乎全族。
面对袁基的说服,袁隗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向书房当中。
走了两步之后,袁隗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袁基:“进来说话。”
听到这四个字的袁基如蒙大赦一般,双眸顿时爆发出精光然后起身。
可能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了,有可能是因为这一路逃亡回来太过于疲惫。
或许是因为起的太急,刚一站起身来的袁基便双腿无力的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的袁基在其爬了起来,然后用双手住着膝盖极为狼狈的走进了书房当中。
书房内,袁隗坐回了主位上,皱着眉头看着狼狈走进书房的袁基。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袁隗黑着脸说道:“虽然袁氏有恩于刘备,但刘备肯定不会听从我们的调遣,如今在洛阳的兵马也是被他的两个兄弟关羽还有张飞掌控。”
“叔父,我知道。”袁基点头说道:“所以,要掌控刘备麾下的兵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除掉刘备还有他的两个兄弟。”
“而且速度一定要快。”
“如果朝廷得知段羽已经攻占了冀州,肯定会为难叔父,那个时候我们在想要动手就迟了。”
“太皇太后一介妇人,身边还有小人进献谗言。”
“若是有人提议将叔父还有袁氏交给段羽泄愤,那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袁基说这些话的时候,袁隗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些都是很容易便可以看到的事实。
无论那洛阳皇宫当中换做是谁掌权,都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如果不是这样,袁隗也不会接受袁基的意见,做这殊死一搏,赌上袁氏全族的命运和名声。
“那刘备的三弟张飞在刘备走后,经常在军营当中饮酒,醉酒过后还经常打骂军士,如果要是动手的话,可以先从此人入手。”
沉思了片刻之后,袁隗开口说道:“之前多有军士希望朝廷能派出监军管束张飞,但太皇太后以刘备如今正在领兵在外征战,不想动摇军心而拒绝了。”
袁基一边听,一边点头算计。
“刘备军中之前多为青州黄巾,其中多是张饶,徐和,司马俱等人麾下的旧部。”
“刘备入洛阳之后,他们也曾前来拜会,我在府中接见过几人。”
“几人都非是什么安稳之辈,如果想要成事,可联络几人。”袁隗一一补充的说道。
听到这些之后,袁基脸上逐渐露出了喜色说道:“太好了。”
然而袁隗却没有给袁基什么好脸色的说道:“我能帮你的,如今也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袁氏一族的命运,如今全都在你的手中,你若在失败,那整个袁氏都会一起和你陪葬。”
袁基跪在袁隗的面前,然后重重的磕头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请叔父放心,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失败。”
袁隗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无奈冲着袁基挥了挥手道:“去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袁氏的宗主,一切袁氏的资源都会由你来调动。”
“成败与否,你自己掌握。”
.............
孟津渡位于洛阳以北的黄河沿岸。
这里是黄河中游的重要渡口,因地处孟津县而得名,自古为洛阳北通并州、冀州的咽喉要道。
此处黄河水流相对平缓,两岸地势开阔,适合渡船停靠。
北接太行山南麓,南通洛阳盆地,西连关中,东达中原腹地。
背靠邙山,南临洛阳,是拱卫京师的天然防线。
东汉建都洛阳后,孟津成为连接冀州、并州与京畿的核心通道。
朝廷从此渡口调运冀州粮赋、并州兵马至洛阳,保障首都供给。
黄河漕船经孟津转运粮食至洛阳,再通过洛水、鸿沟水系分运各地。
东汉《四民月令》记载,商队常“孟津候渡,贩缯北去”,可见其商业繁荣。
西域商队若从长安东行,可经孟津渡河北上,避开洛阳拥挤的陆路。
更始元年(23年),刘秀经孟津渡河北上,收编河北豪强,奠定帝业基础。
相传,周武王伐纣前,诸侯在此会盟,东汉士人常引此典喻“天下归心”名为“八百诸侯会孟津”。
除此之外,东汉皇陵多建于邙山,孟津渡是祭陵官员、使节的必经之路。
七月,黄河在孟津渡口拐出浑厚的弧线。
浊浪裹挟着陇西的黄土,将两岸滩涂染成赭色。
水面浮动的漩涡像无数张翕动的嘴,吞噬着顺流而下的断枝与草席。
七月的汛期刚过,上游刚经过汛期,河面比平日宽出半里。
孟津关的夯土城墙沿着河岸高地蜿蜒。
女墙箭垛的阴影斜切在关道上,守卒的皮甲在烈日下蒸腾出淡淡的腥气。
二十丈宽的护城壕里插满削尖的竹签,浮土掩盖的陷马坑沿着官道延伸,偶尔有野狗踩塌伪装,便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铁蒺藜。
关城正门悬着新换的包铁闸门,门轴处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垢。
除此之外,在城关外还有一大片烧黑的黄土。
上个月颜良文丑两人奉命从冀州押运百万石粮草送入洛阳,但却因临时得到袁绍的死讯以及许攸的传信而一把大火将百万石的粮草化为了灰烬。
大火足足燃烧了两天也没有熄灭。
地面都被烧的龟裂。
戍卒长蹲在角楼阴影里磨横刀,刀刃在磨石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眼角瞥见河滩上几个佝偻的身影,那是趁着退潮捡拾螺蚌的妇孺。
更远处,三艘运粮的槽船正被纤夫拖着逆流而上,麻绳勒进肩胛的闷哼与黄河的咆哮混作一团。
关内马道两侧挤着草棚搭就的茶肆,卖浆翁用陶勺搅动薄荷水。
两个守卒倚着城墙根分食腌芥菜,盐粒从他们皲裂的指缝簌簌掉落。
“前些时日一天还有两顿稀粥,现在一天只有一顿了,要我看,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一顿稀粥都没有了。”
士卒一边啃着手里的腌芥菜,一边嘟囔。
身旁的同伴递过来了水囊,两人咕咚咚的灌了一大口,然后用深褐色的衣角擦了擦嘴。
“在我这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在关内可莫要乱说,若是传到了那个家伙的耳朵里,到时候你我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头两天婴他们几个被一顿鞭子打的到现在都站不起来,我看多半可能是挺不过去了。”
听到同伴说到那个家伙,甚至连名字都不敢提一个字的时候,刚刚还在牢骚的士卒顿时咽了咽口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惧的表情。
此时的孟津渡驻扎着十万大军。
通禀的将领姓张,名飞,字翼德。
是当朝皇叔刘备的结拜兄弟。
之前还好,据说那个刘备还在洛阳的时候,张飞还没有这么放肆。
但是前一段时间,刘备领兵征伐凉州贼人,自从那之后,张飞就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放飞了自我。
营中军士,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顿毒打。
但张飞美其名曰还说,军法严苛,不容有失,敢有犯错之人,他必定亲自惩罚。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执勤时候打盹,因为换防延迟,因为擅自离岗的被张飞已经打死了好几十人。
当然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毕竟触犯了军法,被惩治也无话可说。
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这些,而是张飞每次饮酒过后,都会来巡视城墙。
醉酒的张飞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看着不顺眼,动则就是一顿打骂。
更有甚者,就在前些时日,张飞宴请军中将领喝酒。
其中有一个不会饮酒的军侯,因为驳了张飞的面子,竟然被张飞一拳给打死了。
当时军中有不少人给那名军侯抱不平,将此事上禀到了洛阳。
可是却没有半点消息回来。
军中都说,说张飞是因为仗着有刘备的这层关系,才这么肆无忌惮。
虽然经此一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反驳张飞的话语。
但众人只是不说而已。
在心里都记得清楚。
还有就是,如今粮食紧张,孟津渡有十万大军,每日只有一餐稀饭已经快要不能果腹了。
但张飞却用不多的粮食拿来酿酒,每日酗酒。
隔三差五的在营中大肆的设宴饮酒豪饮。
一些军中将领知道张飞好饮酒,喜欢美酒,于是就酿酒来讨好张飞。
而张飞则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出了一个什么‘品酒大会’要求军中将领多酿酒。
若是谁酿造的酒比他的好,或者是在众人当中胜出就有奖励。
士兵吃不上饭,但张飞却大肆的酿酒。
如今的孟津关早已经怨声载道。
此时,在孟津关的中军大帐内。
一身灰色长袍的简雍正坐在张飞的下首位置。
而张飞则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
看其双腮有红色,明显是刚刚喝完没有多久,还没醒酒。
闻着此时营帐当中的酒气,在看张飞的模样,简雍皱着眉头。
“张将军,主公离开之前,曾经特意交代过,让你不要在军中饮酒,更不要饮酒之后打骂军士,你当时也是答应的。”
简雍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前两日关将军收到信件,说孟津关有军士上奏朝廷,说你因为一个军侯不能饮酒,竟然将其活活打死,可有此事?”
“呵。”
张飞呵呵一笑说道:“俺当时什么事情。”
“大丈夫,岂有不喝酒的道理?”
“不喝酒如何上的战场杀敌,酒是胆,越喝胆越壮。”
“那厮不喝也就算了,还打翻了俺辛辛苦苦酿造的美酒,属实该死。”
“俺只不过打了他一拳而已,他就死了,那又岂能怨得了俺?”
张飞说起来好像还觉得自己挺有理一样。
听到张飞的回答,简雍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痛。
“张将军,军中饮酒,本来就是忌讳。”简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如今朝廷局势混乱,这个时候张将军应当紧守城关才是。”
“主公走之前特意交代过张将军不要在军中饮酒,更不要打骂军士,张将军不也答应了吗。”
“如今关将军在新安函谷关守关吧,在听闻此事之后极为焦急,如果不是怕擅离职守被人弹劾,恐怕早已经来了。”
“关将军来不来,只能让我前来。”
“张将军,这酒真的不要再喝了,否则主公回来必然会生气。”
简雍比例扒拉的说了一大堆,但张飞却好像是充耳未闻一样。
只是需要的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俺知晓了,知晓了,你就回去告诉俺二哥,让俺二哥还有大哥放心就是。”
“只要有俺在这孟津关,谁也别想着过关半步就是了。”
简雍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看来他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张飞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这是谁能过关的事情吗。
张飞饮酒打骂军士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新安县,可想而知这影响有多么的恶劣。
朝廷没有下旨责怪,不是觉得这样没事儿。
而是因为刘备如今带兵在外征战。
贸然惩治张飞,怕是会动摇军心。
所以这才放任不管的。
这是看在刘备的面子上。
否则的话,就张飞这种行径,早就够罢官去爵的了。
现在张飞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军心离散,视为军中大忌。
“张将军,你若是在这么执迷不悟,那我就只能写信给主公把事情实说了,到时候主公怎么处理,那就看主公了。”
简雍见劝说不行,也只能抬出来刘备了。
哪知道不说还好,用刘备压张飞不光没管用,张飞反而是拍案而起。
“简雍,俺不就是喝点酒吗,用得着告诉俺兄长?”张飞猛然站起身来怒视着简雍说道:“你要是敢告诉俺大哥,别说俺对你不客气!”
简雍也是暴脾气,耿直的很。
被张飞这么一说,简雍的怒气也上来了。
“好好好,这是你说的。”
穿着一身灰袍站起身来的简雍一甩衣袖说道:“真若是出了事情,到时候你自己和主公解释,我还懒得管。”
说着简雍便一甩衣袖朝着营帐外走去。
身后只传来了张飞的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