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皱了皱眉。
这面镜子似乎是在拉着自己进入一处幻境中,好在他的本体站在这处地方的外围,并没有深入其中,这让镜面对他的影响并不严重,只需要微微集中精神就可以挣脱开来。
少年上前半步,一点点的试探着这镜面给予幻境的极限。
原本那模糊且没有色彩的景象开始被越来越真实的色彩所包围,最终化作了和现实一般无二的幻境。
祝卿安在此处彻底的停下了脚步,他此刻有些好奇这镜面的能力了,这镜面居然可以拉扯着人的精气神进入其中,并和里面的精气与念头达成某种程度上的混合。
少年曾经从一些大妖的口中听闻,人类的法宝总体而言可以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打造的,比如为了储物,为了冷冻,为了护持己身,甚至是为了咒杀他人。
这类法宝大都参差不齐,而且即使做工精细,往往也就是一件工具罢了。
还有一类则是为了验证自己道途而打造的法宝,这类法宝大都竭尽炼制者的所能。
在仙途断绝的过程中,首先是被作为工具的法宝大行其道,因为验证自身道途的法宝大都耗资巨大,而且对于炼制者的要求极高。
而随后,随着资源的急剧消耗,炼制法宝的材料开始紧缺到一些大宗门都无法让核心弟子挥霍的时候。
为了尽可能充分的利用这些来之不易的材料,兼具功能和传承的法宝则是开始占据了主导地位。
随后伴随着仙途进一步的被斩断,到了现如今,柔和自身道途来炼制法宝,已经成为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那功能性的法宝又再次占据了主导地位。
此刻祝卿安感觉自己面前的这面镜子,应该就是一件糅合了自身道统的传承类法宝。
只是不知道这件法宝是在何时炼制的,又是由何人炼制的。
随着祝卿安再次向前微微跨出了一步,他同时松开了自己的部分精气和神魂,伴随着祝卿安的部分精气开始和镜面之中流转之物微微掺和,少年也见到了奇怪的一幕。
这个感觉就和使用化蘖时相似,只不过镜面之中似乎是因为没有躯骸的限制,时间流速极快,到了这里大概就已经是外面的五倍了,随着精气的深入,时间的流速也还在加快。
略微犹豫之后,祝卿安便让外面的梵影进来控制化蘖,梵影进入化蘖之中后站在了祝卿安的后面,用化蘖构成的绳索拉着祝卿安的腰,少年则是缓步上前。
现在看来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危险,他落入了其中的精气只是少数,就是出了什么危险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截断这一部分的精气。
这件法宝确实很有意思,祝卿安准备尝试去获取一下。
随着继续深入,祝卿安落入其中意识所看到的部分也开始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处落着大雪的街道,祝卿安看着面前那已经积到脚踝部位的雪,手上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拉力。
抬头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满脸冻疮的女子,女子穿着一件带着破洞的衣裳,手上则是裹着一层破布,似乎是感觉到手中男孩的抵抗,她立刻转头看向了少年。
“伢子,咱们走吧。”
女人继续拉了拉,祝卿安则是跟上了女子的脚步继续向前,片刻之后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院子之前。
女人松开了男孩,自己则是上前一步,拉住那被冬日所注满了寒气的门环,轻轻的扣响了这门。
祝卿安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处景致当真是异常的真实,他看了看自己那暴露在大雪之中,已经冻的通红的脚趾,这具身体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就他的感觉而言,男孩的牙齿和骨骼都有些小问题。
具体来说就是地包天。
再次抬头,祝卿安就看见那原本拉着自己过来的女子已经扣开了面前的院门。
“冬日不收徒,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女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开门之人并没有多加阻拦,就带着两人进入了后方的屋子。
这院子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戏班的院子,即使是在此刻这落雪的冬日,依然有一些少年和孩童在这里卖力的练习着,步入内院后还可以听见几道略显稚嫩的唱调。
女人牵着他最终来到了一处亮着灯火的房间之中,随着祝卿安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面容周正的男子坐在了正对面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一对石球。
“我知道,但是我家汉子在你这里没了,总得要讨个说法来。”
女人的声音干涩而尖锐,刺得周围的众人纷纷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钱已经给你了,再多的就是我愿意给,道上面的规矩你也是清楚的,我给不了的。”
男人的声音落下去,就准备转身进入后面那挂着帘子的里屋内。
“您要是不收下他,我就带着他一头撞死在这里,让外面的人嚼烂你们的舌根。”
女人拉着祝卿安就要撞向侧面的柱子,那起身的男人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做出了妥协。
直到此刻,祝卿安这才得以以平视的视角,看见这一直牵着他女子的面容。
那是一个带着一嘴龅牙的女人,她的骨相原本应该还不错,只可惜后来有些长歪了,若是在豆蔻之年让他遇到,他或许可以帮对方细微的调整一二。
“伢子,娘没用,你跟着大师傅们学好本事,不要学你爹一样染上大烟了。”
女人哭的很伤心,祝卿安也终于得以确定,自己此刻在幻境中的身份大概就是对方的儿子了。
祝卿安微微上前一步,耐心的抱了抱女人,随后翻开干净的袖口内衬,为女子细心的擦了擦眼泪。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戏院的拜师礼和医馆的有些许的不同之处,当然也有相同之处,不同的是医馆里面大都会供奉一个祖师,拜完祖师之后才能拜师傅。
而戏院里面则是只拜了师傅,那供桌后面的祖师并没有让拜,这或许也是因为此刻的男孩还不是嫡传的缘故。
女人掩面走后,祝卿安便被一个身上还带着阵阵热气的青年给带到了后面的房间之中。
“赔钱货。”
青年在路程中小声的骂了一句,大概是在骂女人和男孩,祝卿安感觉这具身体内配合着这份叫骂也升起了一丝怒火。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却可以感觉到一丝丝怒火在心中的流转。
在发现怒火并非自己所生,而是和自己融合的精气诞生的之后,这怒火也就宛若无根之火似的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