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商务学堂,天机阁核心。
巨大的“龙涎水道”及周边海域沙盘上,象征着夏国庞大舰队(由数百个黑色小帆船模型组成)的恐怖阴影,正如同吞噬一切的蝗群,从西北方向,缓缓压向象征泉州的红色港口标记!
沙盘旁,数条代表紧急情报传递路线的红色丝线疯狂闪烁!
苏落独立于沙盘前,靛青宫装沉静如渊。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令人窒息的黑色阴影上,而是落在沙盘边缘,一个刚刚由飞鸽急速送达、代表夏国新军动向的、微小却无比坚定的蓝色箭头标记上——它正以决绝的姿态,义无反顾地刺向夏国舰队侧翼!
她身后,巨大的水晶窗映照着京城繁华的灯火与远处工坊永不熄灭的炉火光芒。窗台上,那尊温润的昆仑羊脂白玉山子静静安放,在灯火下流淌着内敛而圣洁的光华。
李宸站在她身侧,面色凝重如铁,帝王的威压让空气都为之凝固:“落儿…薛星烨疯了!这是倾国之战!夏国那点力量…杯水车薪!”
“他没疯。” 苏落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只是…走到了末路穷途,选择用最后的疯狂,为自己陪葬。”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沙盘上那个代表着“破浪号”的、闪烁着金属寒芒的崭新模型。
“启动‘惊蛰’预案。” 苏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无形的律令,瞬间激活了整个天机阁!
“传令‘天机阁’所有沿海暗桩,目标:夏国舰队后勤补给船!不惜代价,焚毁其粮草、淡水!”
“飞鸽传书南海水师提督,命其率所有高速快船,携带‘龙涎火’及‘霹雳火油弹’,放弃所有次要港口,目标:夏国舰队前锋!袭扰!迟滞!为‘破浪号’及主力舰队集结争取时间!”
“启用‘织网’密线,向所有持‘海贸通牒’的友邦及中立商船发布最高警告:夏国舰队已进入全面战争状态!避其锋芒!凡提供夏舰动向者,重赏!”
“商务学堂工坊,所有蒸汽机测试场,二十四时辰不停!全力保障‘破浪号’及后续铁甲舰核心部件供应!”
“另,” 苏落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尊昆仑玉山上,指尖感受着那温润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将此玉山,秘密移送泉州港,置于‘破浪号’舰桥核心。告诉诗雅…玉魄所在,即舰魂所在!”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驱动起庞大的国家机器,爆发出战争状态的恐怖效率!无形的信息流与物资流,如同汹涌的暗河,在帝国的血脉中奔腾!
苏落最后看向沙盘上那个决绝的蓝色箭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她转身,走向那扇巨大的水晶窗,目光投向东南泉州的方向,投向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深蓝。
“皇上,” 她的声音在机器的嗡鸣与信息的滴答声中,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力量:
“风暴将至。”
“此役之后——”
“海图之上,当只余龙纹!”
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
更远处,工坊的烟囱喷吐着永不熄灭的烈焰,学堂的灯火彻夜长明。
这由智慧、钢铁、鲜血与不屈意志点燃的文明星火,正迎来诞生以来最狂暴的淬炼。惊涛焚天,深蓝染血,只为见证——谁主沉浮!
庆国,泉州外海,风暴眼边缘。
铅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要压碎翻滚的墨浪。
海不再是蓝色,而是沸腾的、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狂风卷起数十丈高的水墙,发出亿万恶鬼哭嚎般的嘶吼!
在这片象征着绝对毁灭的“飓风眼”狂暴外缘,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舰队,正如同垂死的巨兽群,在惊涛骇浪中绝望挣扎!
薛星烨倾尽国运的远征舰队!
数百艘大小战船,此刻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自然伟力肆意抛掷、撕扯!
巨大的风帆早已被飓风扯成碎片,桅杆折断的巨响不绝于耳!
船体在巨浪的拍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不断有船只被高高抛起,又狠狠砸下,瞬间解体,化作漂浮的碎木和绝望的哀嚎!
浑浊的海水中,到处是挣扎的人影和漂浮的杂物,旋即被无情的漩涡吞噬!
旗舰“吞海号”那巨大的、象征着夏国海上霸权的楼船,此刻也如同醉汉般剧烈摇晃。
薛星烨死死抓住湿滑的栏杆,华丽的龙袍被咸腥的海水浸透,紧贴在枯瘦的身体上。
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飓风眼中心那片诡异的、象征毁灭的绝对黑暗,又猛地回头望向身后那片被风暴蹂躏、如同炼狱的舰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嘶吼:
“不——!天不助朕!天不助朕啊——!”
他精心策划的、意图将庆国铁甲巨舰连同泉州港一同焚毁的倾国一击,尚未见到敌人的影子,竟已在这片狂暴的“飓风眼”外缘,被大自然无情地撕碎了七成!
无尽的怨毒与绝望,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这片混乱与毁灭的惊涛骇浪之中!
一支微小却异常坚定的船队,如同扑火的飞蛾,正逆着狂暴的风浪,以决绝的姿态,悍然切入这片死亡海域的边缘!
齐国新军!
仅有三十余艘老旧战船,船体单薄,在滔天巨浪中如同随时会倾覆的玩具。
最大的一艘改装商船上,齐国皇帝刘允昂傲立船首!
他早已褪去了厚重的裘袍,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刀,身形依旧清瘦,却挺直如标枪!
去年冬日,苏落那三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的金针,不仅驱散了沉疴,更淬炼了他的筋骨与意志!
海风将他束起的长发吹得狂舞,刚毅的面容上再无半分病容,只有破釜沉舟的帝王威仪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皇上!风浪太大了!不能再进了!” 浑身湿透的兵部尚书嘶吼着,试图拉住他。
“不进?” 刘允昂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穿透迷蒙的雨幕,指向那片在风暴中哀嚎的夏国舰队,“薛星烨的爪牙就在那里!泉州就在身后!朕的血诏犹在耳边!将士们!”
他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直指前方混乱的敌阵,声音如同惊雷,竟奇迹般地穿透了部分风浪的嘶吼:
“看见那些在风暴里挣扎的豺狼了吗?!”
“他们!就是烧毁启明乡塾!杀害赵县令!想掐灭我们孩子最后一点希望的刽子手!”
“今日!天助我大齐!以飓风折其爪牙!”
“我大齐男儿!岂能坐视天赐良机?!”
“随朕——”
刘允昂的吼声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
“凿穿敌阵!斩将夺旗!为死难的乡亲!为赵大人!为启明星下读书的娃娃们——”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八千齐国新军的热血被彻底点燃!怒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压过了风浪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