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半月,恰逢越王徐闻七十岁寿辰。
暮春时节,越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八盏描金寿字灯笼高高悬挂,光芒映照得门前的石狮眼中如炬。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回廊下悬挂着一幅幅苏绣百寿图,庭院中摆放着十二扇紫檀木雕屏风,图绘松鹤延年,象征长寿与安康。
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与美酒肴的浓郁香气,正厅内丝竹声隐约传来,悠扬动听。
越王府外,车马如龙,宾客络绎不绝。
自辰时起,各色轿辇便纷至沓来。
青石板上马蹄声碎,锦衣卫指挥使徐林亲自迎客,时不时有侍卫高声唱道:
“礼部尚书胡濙胡大人到!送翡翠寿桃一对,祝越王长生永存,福乐安康,长命百岁!”
“户部尚书金濂金大人到!携礼祝越王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刑部尚书俞士悦俞大人到……”
……
正厅内,越王徐闻身着红色衮龙袍端坐首位。
虽已古稀之年,但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神采奕奕。
三子徐华、徐谦、徐明分别站在两侧,恭候宾客。
嫡长孙徐林则穿梭于宾客之间,忙碌地接待着每一位来宾。
女眷席上,王妃朱月蓉身着湖蓝织金袄裙,与岳盈盈、吴婉儿等内眷低声细语,笑声阵阵,氛围温馨亲切。
唐赛儿也回来了,她与一堆侄子侄女们聊得热火朝天,谈起海上的新鲜趣事。
她特别提到欧罗巴那些不爱洗澡的人,甚至王室成员也很少洗澡,像一群土鳖一样,却还自诩文明。
徐欣等姑娘们满眼崇拜,纷纷表示长大后要像姑姑一样下海周游列国,去见识一下那些金发碧眼的土鳖们究竟长啥样。
此时,徐闻有子女四人,孙辈十二人,曾孙二人,子孙后代共计十八人。
四世同堂,热闹非凡,家族气氛其乐融融。
“恭祝越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愿王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
贺寿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府内。
众官皆知越王素来节俭,因此贺礼也大多以雅致为主。
翰林院送上了手抄《万寿无疆赋》,工部献上了微雕象牙《八仙过海》,甚至各省的官员们也纷纷派人送来名家字画,礼品虽简却都极具匠心。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喝:“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到!”
满堂宾客顿时一静。
只见于谦风尘仆仆地踏入厅中,红色官袍下摆还沾染着城外的黄土。
他快步走至座前,郑重行弟子礼:“学生拜见恩师!”
“边关劳顿,难为你还记得老夫的寿辰。”
徐闻笑着将他扶起,脸上带着满满的慈爱与欣慰。
于谦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学生无甚贵重之物,唯在居庸关寻得汉代《长寿经》残卷,愿恩师如古松长青。”
徐闻笑着接过竹简,命人为于谦设座。
次子徐谦也上前招呼,于谦与他谈笑风生,畅谈政事。
有他们二谦主持内阁,大明中枢将稳如泰山,王振等奸贼再也无可乘之机!
正说话间,忽闻鼓乐齐鸣。
府门外,羽林卫列队而来,明黄华盖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陛下驾到!”
满座宾客如潮水般退至两侧,纷纷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朱祁钰身着常服,腰间九龙玉佩叮当作响,步伐稳重而从容。
徐闻起身正欲行礼,景泰帝赶紧上前扶起:“相父不必多礼。”
“陛下能来,乃是老臣的荣幸。”徐闻微笑道。
“相父大寿,乃是国寿,朕岂能不来?”
朱祁钰脸上带着喜色,亲手接过内侍捧来的鎏金锦盒。
锦盒上雕刻着九条蟠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缓缓打开盒盖,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这是朝鲜李氏进贡的千年参王,据说能续命延年,朕特赐相父调养之用。”
“谢陛下!”徐闻接过锦盒,面露感激。
那参王形如人状,须发俱全,散发着淡淡的玉色光泽,令人叹为观止。
徐闻转身将锦盒递给次子徐谦,低声道:“收进祠堂,好生供奉。”
随即,亲自迎朱祁钰入座。
朱祁钰落座后,对众臣说道:“今日是越王寿诞,诸位爱卿不必拘礼,大家敞开了喝,朕也要同你们一起开怀畅饮!”
说罢,景泰帝亲自起身,为徐闻斟满琥珀色的金华酒:“今日是越王大寿,也是我大明之幸,朕祝相父寿元无量,永镇我大明江山!”
徐闻举杯环视四周:“老朽残年,蒙陛下与诸公厚爱,得以在百忙中共度这美好时刻……愿今日诸位都能尽兴,与老夫一起共享这份喜悦。”
“越王客气!”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气氛更加热烈,欢声笑语不断。
“徐闻!”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在大厅内回响,众宾客纷纷转头,惊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钦天监监正彭德清,脸色铁青,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指着徐闻当众指责:“你身为臣子,胆敢擅废天子,罔顾天意,实乃乱臣贼子!”
这一番话,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整个厅堂瞬间寂静无声。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一片震惊,暗道:这彭德清真是不怕死!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越王!
连平日里稳如泰山的景泰帝朱祁钰也微微一惊,脸色不由得变得沉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放肆!”
徐林绣春刀已然出鞘三寸。
徐闻冷冷地扫了彭德清一眼,目光如冰刀一般锋锐,根本没有半点惊慌。
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拿下!”
徐闻眼皮未抬,只轻轻一摆手。
刹那间,数名锦衣卫如鬼魅般欺身上前,绣春刀未出鞘,刀柄已重重砸在彭德清膝窝。
这位钦天监监正闷哼一声,双膝“咚”地砸在青石地上,两臂被反剪至背后,脖颈被一只铁掌死死按住,整张脸几乎贴地。
“废帝之事,乃是天命所归!如何能由你这权臣自作主张,篡改国运?!”
彭德清虽被按在地上,却仍梗着脖子厉声嘶吼,声音尖利如夜枭,在寂静的大厅内格外刺耳。
他官帽歪斜,发髻散乱,双目赤红,哪还有半分朝廷命官的体面?
满座宾客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