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范晔等人系拿入狱兼旬(兼旬表示二十天),谳案(指评议案件并审理定案,主要用于古代司法语境)已定,当然处斩,范晔为首犯,当先押赴街市。谢综、孔熙先等则随后,彼此互相问答,尚有笑声。是谓愍不畏死?
这个时候,范晔家的母亲、妻子,一并前来探视,且泣且詈,范晔无愧色,亦无悲戚之容。嗣由范晔的妹妹及妓妾过来向他告别,范晔不禁悲涕流连。
谢综在旁见此情形,冷笑道:“舅所言夏侯色,恐不若是!”
范晔于是收泪,旁顾亲属,却不见谢综之母,遂顾语谢综道:“我姊不来,究竟比众不同!”
范晔又呼监刑官,道:“为我寄语徐童,鬼若有灵,定当相讼地下!”
原来徐湛之的小名叫仙童,范晔怨恨徐湛之泄谋,故有此言。没一会,由监刑官促令开刀,几声脆响,人头都落地,范晔之子范蔼、范遥、范叔、范蒌,还有孔熙先,和其弟孔休先、孔景先、孔思先,其子孔桂甫,孙白民,谢综弟约,及仲承祖许曜等,皆同时伏诛。
朝廷查抄范晔家资产,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所有珠翠,不可胜计。惟范晔对生母极尽悭吝,使其长期居住在简陋房间,只有一个厨房中有一些积存的刍薪,范晔兄弟家人在冬季连基本御寒的被子都无法提供给他们,生活条件极端恶劣。而范晔却对妓妾却挥霍无度,死后抄家时,妓妾的“乐器服玩,并皆珍丽”,与生母的贫寒形成鲜明对比?。
当初范晔的嫡母(父亲的大老婆,非亲生母亲,但却是名义上的母亲)去逝的时候,范晔毫不悲伤,不仅没有及时赴丧,到奔丧的时候居然还带着购置来的姬妾,和姬妾们嬉笑玩闹,结果被狠狠修理了一番。
若说这是因为与嫡母没有感情,还有情可原的话,可是他对自己生母的态度就令人发指!自己整日住在豪华庭堂内,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连姬妾都浓妆艳抹,大鱼大肉,但是自己对待自己母亲,却让生母住在陋室里,冬天都没有被子盖。虽有才华,却是一个贪财好色,并且不孝不忠的人。
当时因为被牵连而同样被斩首的儿子范霭被押上刑场的时候,范晔的儿子用唾沫吐他,范晔居然又摆起了父亲的架子,说:“我是你爹!你至于这么恨我么?”
背叛国家,不仁不义不孝,连累家人,焉能不恨?
范晔的孙子范鲁连,以及谢综之弟谢纬,蒙得恩免死,流徙远州。臧皇后从子臧质,前为徐、兖二州刺史,与范晔关系厚善,宋主刘义隆但顾念亲情,不令连坐,但降为义兴太守。
削彭城王刘义康官爵,列为庶人,徙安成郡。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宋主用赵伯符为护军将军。赵伯符系宋主祖母赵氏从子,宋主刘义隆因逆党草檄,仇视赵伯符,所以引为宿卫,格外亲信。
刘义康到了安成,记及慧琳的赠言,方才开箧阅书,读到汉代的淮南厉王长之事,竟而掩卷自叹道:“古时已有此事,我未曾知晓,怪不得要遭重谴了!”悔之晚矣。
衡阳王刘义季,自南兖州移镇徐州,闻刘义康被废,未免灰心,遂终日饮酒,沈湎不治,宋主刘义隆见此,屡戒不悛。俄闻北魏寇边,越觉纵饮,夜以继昼,他本自祈速死,所以借酒戕生。果然不出两年,便即送命,年止二十三岁。原是速死为幸。被追赠侍中司空,有子刘嶷,许令袭爵。调皇三子武陵王刘骏为徐州刺史,扞卫京畿,控遏北虏。
阅过上文,应知刘宋、北魏已经修和,为何又要开战呢?
说来话长,逐事叙明。接入无痕。
自氐王杨难当,投顺北魏,派遣兄子(兄长之子)杨保宗出镇薰亭。杨保宗竟奔往北魏。北魏授杨保宗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陇西军事,兼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邽,妻以公主;一面拜杨难当征南大将军领秦、凉二州牧,兼南秦王。
杨难当以受职征南,进窥蜀土,驱兵袭击宋国的益州,拔葭萌关,围攻涪城。
太守刘道锡固守不下,杨难当于是移寇巴西,掠去维州流人七千余家。
宋国派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会同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合兵前往讨伐,大破杨难当,捣入仇池,擒住杨难当之子杨虎,及兄子杨保炽。杨难当走依上邽,仇池无主,乃留杨保炽居守,献杨虎入宋都,杀死了事。
刘宋朝廷命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监视看管起杨保炽,助守仇池。北魏独遣人迎接杨难当来到平城,起用古弼为统帅,与杨保宗等出兵祁山,直向仇池进发。
胡崇之督军逆战,军败被擒,杨保炽遁走,仇池被北魏夺去。北魏使者河间公拓跋齐,与杨保宗对镇骆谷。
杨保宗之弟杨文德,劝杨保宗乘间叛北魏,规划恢复故国,杨保宗听后,也颇感动,只是恐妻室不从,未敢遽发。
哪知他妻室乃是北魏公主,窥透得隐情,竟而提及出家从夫四字,愿与杨保宗一起背叛北魏国。或谓公主不宜忘本,公主道:“事成当为国母,不比一小县公主了。”也是利令智昏。于是杨保宗决计叛魏。
北魏的拓跋齐对此消息,微有所闻,设计诱导杨保宗,把他擒住,送往平城,活活处死。
独杨文德即据住白崖山,进图仇池,自号仇池公,称为杨保宗复仇。
北魏的将军古弼击败杨文德,杨文德退走,遣使来到南刘宋廷乞援,宋朝廷命杨文德为征西大将军武都王,特派将军姜道盛驰救,与杨文德攻打魏国的浊水城,魏将拓跋齐等逆战,姜道盛败死,杨文德退守葭芦,后来又被北魏士兵攻破,奔入汉中,妻子僚属,悉数陷没。就是杨保宗之妻魏公主,亦为所取,由魏主拓跋焘赐令自尽。宋亦以杨文德失守故土,削爵免官。为这一事,宋、北魏复成仇敌。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魏国属部卢水胡盖吴,纠集众人叛魏,为北魏所破,胡盖吴又奉表宋廷,乞师为助。宋主刘义隆也忘了前辙,即而封胡盖吴为北地公,发雍、梁兵出屯境上,为胡盖吴声援,胡盖吴终敌不住魏兵,未几败死,魏主拓跋焘遂借口南侵,亲督步骑十万,逾河南来。
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望风遁去。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方镇寿阳,亟遣参军陈宪,往戍悬瓠城。城中战士不满千人,北魏士兵大举来攻,环城数匝,且多设高楼瞰城,飞矢迭射,好似急雨一般,乱入城中,宪令军士拥盾为蔽,昼夜拒守,兵民汲水,统负着户板,为避矢计。
魏兵又在冲车上面,设着大钩,牵曳楼堞,毁坏南城,陈宪复内设女墙,外立木栅,督兵力拒,誓死不退。魏主拓跋焘怒起,亲自出来指挥,使军士运土填堑,肉薄登城,陈宪率领众士兵苦战,杀伤甚众,尸与城齐,魏兵乘尸上城,挟刃相接,经陈宪奋臂一呼,士气益奋,一当十,十当百,任你魏兵如何骁勇,总不能陷入城中。但见头颅乱滚,血肉横飞,自朝至暮,杀了一日,那孤城兀自守着,不动分毫,魏兵却死了万人,只好退休。城中兵民,亦伤亡过半,陈宪仍然抚定疮痍,再与魏主相持,毫无惧色。好一员守城将吏。
魏永昌王拓跋仁掠得沿途生口,驻扎汝阳,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奉宋主命,发骑兵赍三日粮,遣参军刘泰之、垣谦之、臧肇之,及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程天祚等,出兵五千,前往袭击拓跋仁。
拓跋仁但防寿阳兵,不防彭城兵,忽然被刘泰之等突入,顿时骇散,刘泰之等杀毙魏兵三千余人,毁去辎重,放出许多生口,悉令东还,然后收兵徐退。
拓跋仁收集溃兵,探得泰之等兵无后继,复来追击,垣谦之纵辔先走,士卒惊溃。刘泰之战死,肇之溺毙,天祚被擒,惟幼文得脱,检查士卒,只得九百余人,余皆阵亡。
宋主刘义隆听闻军报,命人诛杀垣谦之,系杜幼文,降武陵王刘骏为镇军将军,再派遣南平内史臧质,司马刘康祖,率领士兵万人,前往援救悬瓠。
魏主拓跋焘令任城乞地真截击,与臧质等鏖斗一场,乞地真马蹶被杀,余众除死伤外,溃归大营。
魏主拓跋焘在悬瓠城下,已阅四十二日,正虑城坚难克,又听闻兵挫将亡,援师将至,恐将来进退两难,不如知难先退,于是下令撤围,引兵北归。
陈宪以守城有功,得擢升为龙骧将军,兼汝南、新蔡两郡太守。
宋主因与北魏失和,遂欲经略中原。彭城太守王玄谟,素好大言,屡请北伐,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更从旁怂恿,独新任步兵校尉沈庆之,入朝谏阻道:“我步彼骑,势不相敌,昔檀道济两出无功,到彦之失利退还,今王玄谟等未过两将,兵力也未见盛强,不如休养待时,徐图大举!”
宋主刘义隆闻言,怫然道:“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途疾返,所以王师再屈,未见成功。朕思北虏所恃,以马为最,今夏水盛涨,河道流通,泛舟北进,碻磝必走,滑台易下,虎牢、洛阳,自然不守。待至冬初,城戍相接,虏马过河,亦属无用,或反为我所擒获,亦未可知。此机如何轻失呢!”能说不能行奈何?
沈庆之仍力言不可,宋主刘义隆于是使徐湛之、江湛面与辩驳。沈庆之道:“治国臂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问婢,陛下今欲伐魏,反与白面书生商议,怎能有成?”
江湛、徐湛之二人,面有惭色,宋主刘义隆见状,大笑而罢。
太子刘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奏称不宜出师,宋主刘义隆始终不信。又接到魏主拓跋焘的来书,语语讥讽,益足增恼。更闻魏臣崔浩,得罪被诛,虏廷少一谋士,越觉得有隙可乘。崔浩被诛杀,因为时序起见,故特带叙一笔。
宋主遂毅然决计,下诏北征,特加授王玄谟为宁朔将军,令偕步兵校尉沈庆之,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入河,归青、冀二州刺史萧斌调度。
新任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出兵许洛,徐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刺史南平王铄,各自率领部众出发,东西并进。
梁、秦二州刺史刘秀之,西徇汧陇,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次彭城(今江苏徐州),节制各军。一朝大举,饷运浩繁,国库中本无储积,不得不竭力搜括,凡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令量力输将,接济兵费,且遍查扬、徐、兖、江四州人民,计家资在五十万以上四成中要硬借一成,僧尼或有二十万积蓄,亦应四分借一,待军事已竣,乃许归偿,又恐兵力未足,悉征青、冀、徐、豫、兖诸州民丁,充入行伍。
如有骑射优长,武技出众的诸壮士,先加厚赏,继委兵官,真个是八方搜罗,不遗余力。真正何苦?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碻磝(今山东茌平西南),北魏刺史王买德弃城北遁;将军崔猛引兵投安乐,魏刺史张淮之亦弃城遁去。
萧斌与沈庆之留守碻磝,王玄谟率领大军进攻滑台。魏主拓跋焘初闻宋师大举,顾语左右道:“马今未肥,天时尚热,我若速出,未必有功,倘敌来不止,不如退避阴山,延至冬初,便无忧了。”
及滑台被围,已值暮秋,魏主拓跋焘即命太子拓跋晃屯兵漠南,防御柔然国,更令庶子南安王拓跋余,留守平城,自引兵南救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南)。
宋将王玄谟本不知兵,但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百舸为前锋,前往据守石济。
石济距滑台西南百二十里,总算要他扼截援军,作为犄角,自领各军驻扎滑台城下,四面环攻。
城中本多茅屋,诸将请用火箭射入,使他延烧,王玄谟摇首道:“城中一草一木,统是值钱,将来都当属我,奈何遽令烧毁呢?”无非妄想。
过了一日,城中居民,即撤屋穴处,守将日夕防备,无懈可击,王玄谟又出示召募兵民,河洛壮丁,络绎奔赴,操械投营,玄谟只给他每家匹布,还要勒供大梨八百枚,遂致众心失望,相率解体。
城下顿兵数月,士气日衰,忽然接到垣护之来书,说是魏兵将至,请催促士兵攻打城池,愈速愈妙云云。
王玄谟尚不在意,蹉跎过去。又越旬余,由侦骑仓皇奔入,报称魏主南来,已到枋头,有众百万人。吓得王玄谟面如土色,急忙召传诸将会议。
诸将又请发车为营,防备冲突,王玄谟仍迟疑不决。
到了夜间,但听得鼓声隐隐,自远传来,更觉惊慌失措,三更已过,斗转参横,突有铁骑冲围直入,驰向城中,王玄谟也不敢下令截击,一任来骑入城,看官欲问骑将姓名,原来叫作陆真,是奉魏主拓跋焘的命令,先来抚慰城中,报知援师消息。麾下不过数骑,王玄谟尚是怯战,何况魏主拓跋焘带来的大兵呢?
是夕,魏兵大至,鼙鼓声喧,比昨夜还要震耳,王玄谟出来军营北望,从月光下瞧将过去,尘头陡乱,扑面生惊,慌忙入帐传令,立刻退走,将士已无斗志,一闻令下,争先奔还,王玄谟也上马急奔,只恨爹娘少生两翅,急切飞不到江东。那魏兵从后赶来,乘势乱斫,把宋军后队的将士,一股脑儿杀光,就是前队人马,亦多逃散。沿途委弃军械,几同山积,眼见是赠与魏人了。一刀一剑,统是值钱,奈何甘心赠虏?
垣护之尚在石济,得知魏军渡河,正拟致书王玄谟,与约夹攻,不料王玄谟未战先溃,魏人夺得王玄谟的战舰,反来截击护之归路。护之又惊又愤,把百舸列成一字,横驶归来,中流被战舰阻住,连贯铁絙三重,系以巨锁,护之先执长柄巨斧,猛力奋劈,得将铁絙割断一重,部众也依法施行,你斩我斫,立将三重攻破,越舸南下。魏人见他来势凶猛,却也不拦阻,由他冲过,各舸多半无恙,只失去了一舸。
萧斌尚在碻磝,闻报魏主拓跋焘来援,便命沈庆之率兵五千,往救玄谟。沈庆之道:“玄谟士众疲敝,不足一战,寇虏已逼,五千人何足济事,不如勿往!”
萧斌强令驰救,沈庆之方才出城,约行数里,即而看见王玄谟狼狈奔还,自知前进无益,也只好中途折回,与王玄谟同见萧斌。
萧斌当面责备王玄谟,意欲将他处斩,沈庆之忙谏阻道:“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抵敌,徒杀战将,反以示弱,愿明公慎重为是!”
佛狸乃是魏主拓跋焘小字。
王玄谟罪实可杀,不过所杀非时。萧斌意乃解,再议固守碻磝,沈庆之道:“今青冀虚弱,乃欲坐守穷城,实非良策;若虏众东趋,青冀恐非我有了。”
萧斌因欲还镇,适值朝廷诏使到来,令萧斌等留住碻磝,再图进取。
沈庆之又入语萧斌道:“将在外,君命不受,诏从远来,未明事势,今日须要从权,未可专从君命!”
萧斌答道:“且俟经过众议,方定行止。”
沈庆之抗声道:“节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议何益?”
范增乃是项羽之臣,沈庆之借以自比。萧斌笑顾左右道:“不意沈公却有此学问。”沈庆之益是厉声道:“众人虽知古今,尚不如下官耳学呢。”
萧斌于是留王玄谟戍守碻磝,申坦、垣护之据清口,自率诸军还历城(今山东济南西)。
先是宋主出师,除了饬令徐、豫两亲王,分道发兵外,又任第六子随王刘诞为雍州刺史,使镇襄阳,且暂辍江州军府,将所有文武官吏,移住雍州,归诞调拨。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等,从西北进兵,入卢氏县,斩魏县令李封,用城中豪民赵难为县令,使充向道。再进兵攻打弘农,擒住魏太守李初古。连章奏捷,朝廷有诏命柳元景为弘农太守。柳元景又使庞法起、薛安都、尹显祖等西进,自在弘农督饷济军。
法起等人到了陕城,城垣险固,攻打不下,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众二万,渡殽救陕,纵骑突入宋军,很是厉害。
宋军纷纷却退,薛安都呼喝不住,恼得气冲牛斗,脱去了盔甲,只着绛袖两裆。前当心,后当背,谓之两裆。并卸去马鞍,跃马横矛,当先突出,直向魏军阵内杀入。无论魏军如何精悍,但教被他矛头钩着,无不丧命。
宋军也趁势杀转,反而将北魏军队冲散。说时迟,那时快,魏将张是连提,见安都奋着两条赤膊,锐不可当,便令军士一齐放箭,统向安都射来,偏安都这枝蛇矛,神出鬼没,看他四面旋舞,连箭簇都不能近身,不过安都手下的随军,倒被射死了好几个。战至日暮,两军尚有余勇,未肯罢手。可巧宋将鲁元保,从函谷关杀到,来助安都,魏将见有生力军来援,方收军退去。
越宿天晓,曾方平又引兵到来,与安都谈及战事,曾方平也是个不怕死的好汉,慨然语安都道:“今强敌在前,坚城在后,正是我等效死的日子。我与君约,同出决战,君若不进,我当斩君,我若不进,君可斩我!”
安都闻言,大喜道:“愿如君言!”
以死为约,越不怕死,越是不死。
曾方平又召入副将柳元佑,与他附耳数语,柳元佑应令自去。
有勇还贵有谋。乃与安都至陕城西南,列阵待战。
魏将张是连提,倒也不管死活,仗着兵多马众,前来接仗。
安都在左,方平在右,各率部众猛进。两下里喊杀连天,声震山谷,约有百数十个回合,魏兵死伤甚众,已觉无力支撑。蓦听得鼓声大震,一彪军从南门杀来,旌旗甲胄,很是鲜明,吓得魏军胆战心惊,步步倒退。这支人马,就是柳元佑领计前来。安都乘势奋击,流血凝肘,矛被折断,易矛再进,杀到天昏地暗,日薄西山。
张是连提,料知不能再持,策马欲奔,不防安都突至马前,兜心一矛,戳破胸膛,倒毙马下。魏军失了主帅,当然大溃,将卒伤亡三千余人,此外坠河填堑,不可胜数,有二千人无路可走,降了宋军。
翌日,柳元景亦驰至陕城,责语降卒道:“汝等本中国人民,反为虏尽力,必待力屈乃降,究是何意?”
降卒齐声道:“虏将驱民使战,稍一落后,便要灭族,且用骑蹙步,未战先死,这是将军所亲见,还乞见原!”
诸将请尽杀降兵,柳元景道:“王旗北指,当使仁声载路,奈何多杀无辜!”仁人之言。遂悉数纵归,众人皆此罗拜,欢呼万岁而去。
柳元景于是督兵攻打陕城,隔宿即下,更令庞法起等进攻潼关。
魏戍将娄须遁去,潼关为法起所据,揭榜安民,关中豪杰,及四山羌胡,统输款军前,情愿投效。不意宋廷传下诏书,竟召柳元景等还镇,柳元景只好奉诏班师,仍归襄阳。有诗叹道:
王旗西指入河潼,百战功成指顾中。
谁料朝廷常失策,无端马首促归东!
欲知宋廷召还西师的原因,且至下回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