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泉州府,晋江县的府衙,灯火通明,达素继续主持军议。
“哎、、”
坐在帅桌右侧的靖南王耿继茂,看着咄咄逼人的主帅达素。
脸色惨淡,表情无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两手一摊,摇头回道:
“达素大帅啊”
“本番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去年啊,一场梧州府围攻战”
“西南的明贼,凶悍异常,嗜血残暴,本番伤亡惨重啊”
“撤退的时候,又遭遇了明贼的追击,沿途的伤亡,又增加了好几成”
“哎”
“达素大帅,本王也难啊”
“伤亡惨重,惨啊,难啊,难难难”
、、、
摊着手的老狐狸,摇头晃脑,喃喃自语,满嘴谎话,难啊难啊的。
甚至是,压根不看达素一眼,没有一丁点的正面回应。
开玩笑,他一个堂堂大清异姓藩王,还要给达素配绿叶,那不是搞笑嘛。
凭什么啊,达素又是什么狗东西,也就是头发白一点嘛,后台硬一点。
这要是一年以前,眼前的达素,还不得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啊。
没错的,去年在广东的时候。
定西将军爱星阿,面对尚可喜和耿继茂,还不是恭敬有加,老老实实的。
眼前的达素,也是同级别的安南将军,兵马也是一万,如此跋扈,咄咄逼人的态势。
这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他这个靖南王啊。
反正,去年的战败,那都是事实,伤亡惨重,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呼哧、、”
听着耿继茂的抱怨,达素的呼吸,都变的粗重不少。
半晌后,唯有耐着性子听完,咬着钢牙,缓缓的问道:
“靖南王”
“去年是去年,那都是过去的事”
“本帅就想问一句,到底能出兵多少?”
心中却是大骂,这个该死的汉狗藩王,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老子已经够客气的了,给你留了座位,也是主位上座啊。
但是,没办法,福建是靖南王的封地,根基不弱啊,得耐着性子。
毕竟,当前的困境,是剿灭郑逆为先,其他的,将来再清算吧,也是大清皇帝的事情。
为此,这个靖南王,直呼自己的名字,达素也都忍了。
“呃”
看着气势逼人的达素,死死咬住不松口。
耿继茂故作沉思的样子,抿了抿嘴,才慢悠悠的回道:
“达素大帅啊”
“本番的伤亡,你都知道的”
“去年伤亡过半啊”
“这样吧”
“三千,出兵三千”
“本番咬咬牙,挤出三千精兵来”
说罢,一脸肉疼的耿继茂,目光坦诚的看着对方,脸色很坚决。
乱世有兵便是草头王,兵马才是根基啊。
再有一点,这一次的金门围剿战,那是渡海作战啊。
郑逆的水师强悍,清军能不能冲过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即便是冲过去了,拿下了金夏两岛,回程要是又被封锁,照样活活被饿死。
可惜,这一次,达素根本不扯淡了。
听到三千的时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嘴里直接喷出两个字:
“八千”
心中同时大骂,狗屁的伤亡,根本就没有那么大。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去年的梧州府围攻战。
伤亡最大的,就是定西将军爱星阿,那个傻蛋,直接拼掉了,一大半满蒙精锐。
老狐狸尚可喜和耿继茂,推诿不前,仅仅伤亡了3千左右。
至于后面的撤退,明贼追杀,完全就是扯淡,根本没有的事情,谈何伤亡啊。
“啊”
骤然听到八千,低头装怂的耿继茂,猛的抬起头,惊呼惊爆一声。
想都不用想,直接瞪着眼,大声断然拒绝:
“八千?”
“不可能的”
停了一下,发现达素又要开口发飙了。
老狐狸耿继茂,直接抬手制止,继续开口解释道:
“本王根本没那么多兵马”
“福州府,是本王的藩属地,也需要兵马护卫”
“去年的大战”
“本番伤亡那么大,朝廷的抚恤,仅仅10万两”
“就这么点银子,本番如何招募新兵,恢复编制?”
“四千,就四千,这是本番的极限了”
、、、
说罢,老杀胚耿继茂,也挺直腰杆子了,眼眸里,散发出浓烈的敌意。
开玩笑,开口就是八千,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都是精兵,不是大风刮出来的,是经年累月,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没错,去年的梧州府大战。
靖藩仅仅伤亡了3千精兵,但扈从伤亡不小啊,这些都是战斗力。
朝廷的抚恤银呢,只给了10万两,打发要饭子似的。
正常的抚恤标准,3千伤亡,就是15万抚恤银。
再加上扈从的伤亡,没有20多万,根本打不住啊。
还有,就是军械和甲胄的战损,打了败仗,这些都要补充的。
老武夫耿继茂,为了恢复自己的实力,都是自己贴钱抚恤,募新兵。
没办法的,乱世就是这样,兵马才是王道。
君不见,实力最强悍的平西王藩,在滇西打了败仗,身死道灭。
他们辽东吴氏,几代人的实力积蓄,两万精锐,一朝全败光了。
可是,身在京城的满清鞑子,又是如何做的呢。
10万抚恤银,是真正的打发要饭子,不足十分之一。
更恐怖的事情,平西王的爵位,也降到了广陵公,凄惨至极。
还有就是平南王尚可喜,投降了明贼,但也非战之过啊。
西南的明贼,兵临广东,围了广州城,满清的福建,江西和湖广,硬是没有一个援兵。
这不,尚氏的嫡长子,尚之信全家老小,全部发配白山黑水宁古塔。
不用说了,尚之信这一脉的男丁,肯定都无了。
女眷家眷,全部为奴为婢,惨遭披甲人的日夜凌辱。
试问,两个如此凄惨的先例,明晃晃的摆在耿继茂面前。
除非他是脑残,才会用自己银子,堆起来的精锐,去给达素做绿叶,成就其战功赫赫。
“嘶嘶嘶”
“咕噜、、”
、、、
看到上面的两个大佬,在争执,顶牛瞪牛眼。
下面站立的一众吃瓜群众,算是彻底震碎了三观,瞳孔地震,倒吸冷气凉气啊。
当然了,右侧的汉将,都聪明的很,低头怂腰,装死装怂,却是竖起了长耳朵,细心听戏。
左侧的满蒙将校,则是目瞪口呆,陷入了呆滞状态。
今天,他们算是开了眼界的,想不到向来装怂的靖南王,今天如此刚硬。
靖藩的部将,徐得功,陈绍宗和赵举,则是既惊又喜。
想不到,他们的主子,今天如此强势,同时又担忧,害怕靖藩惹怒了满洲女真人。
“哼”
就在这时,左侧满蒙将校里,突然传出一个冷哼。
排在第三位的,镶黄旗参领,正一品子爵谟洛浑,昂首挺胸的走出来。
年轻气盛的他,眼高过顶,对着耿继茂,随意的拱了拱手,冷冷插上嘴:
“靖南王”
“安南将军,是陛下和太皇太后,钦点亲封的大军统帅”
“这一战,四大辅臣,也是鼎力支持”
“你们靖藩,如此推诿不前,左推右推”
“敢问,这就是你们靖藩,对大清国的忠心?”
“你就不怕,达素将军,给鳌少保上你的参本?”
“到时候,呵呵、、”
“这个福建啊,可是大清的福建,不是某家人的”
、、、
大声质问完了,血气方刚的莫洛浑,还是一如既往的昂着头,气势十足。
别看他,年仅25岁,只是个镶黄旗的参领。
他的全名,叫爱新觉罗莫洛浑,正一品的子爵,妥妥的大清宗室。
他的爷爷,是爱新觉罗拜山,也是太祖老奴的侄子,身份高贵的很啊。
可惜,上面的达素,根本不领情,黑着脸,大声训斥道:
“放肆”
“胡闹”
“鲁莽”
“你面前的是靖南王”
“是大清的异姓藩王,朝廷的大功臣”
“乱弹琴,没大没小的,速速退下”
、、、
说罢,黑着脸的达素,大手一挥,示意不服气的莫洛浑,赶紧退下去。
心中却是欣慰不少,这个小年轻,够胆够有种啊,镶黄旗后继有人了。
但是,这也是个傻蛋傻帽,一个正一品的子爵,在藩王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啊。
训斥他,这是在保护他,遇事不能冲动啊,得学会隐忍。
“嘿嘿”
被一个小年轻教训的耿继茂,脸色彻底黑了,目光冷冽,嘿嘿冷笑。
怒火中烧,猛的抬起头,目露寒光,盯着气哼哼的莫洛浑,冷言冷语:
“塞林木”
“死扑街”
“什么狗屁玩意啊”
“是那个混球,混蛋”
“裤裆没关好,把你给露出来了?”
、、、
他妈的,不开眼的东西,老虎不发威,你当靖藩是病猫啊。
一个小小的参领,即便是宗室,那又怎么样。
这里是福建,不是在京城,更不是在关外。
现在是康熙元年,也不是顺治元年,世道早就变了。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天下形势,早就变样了。
顺治元年,入关的女真人,可谓是百战百胜,砍尽天下无敌手。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明贼又复活了,且活的越来越好,已经有了争霸天下的雄心和实力。
眼前的满清宗室小辈,还如此天真傻帽,妥妥的三级脑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