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噩梦了。
梦到塔纳托斯那家伙没跟自己开玩笑,真就把当年那老魔王一声不响的带来了自己处于阳间的破旅馆,然后自己直接就被吓昏过去了。
“原来你打,得,这个算盘。”
“在你看来,值得一试吗?”
“值,得。”
两人说话的动静缓缓将赫尔墨斯整清醒了。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惊恐的发现那黑发少年此时甚至还在跟塔纳讨论着些什么。
“……”
……开什么玩笑!塔纳!你居然跟这个混蛋混在一起,还帮助他逃狱!
“哟赫墨,醒啦?”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看错你了……”
这会儿的赫尔墨斯躺在床上露出了满怀恨意的眼神,望着搁自己面前神态照常的两人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哈?啥玩意看错我了喔。你小道消息那么灵通,原来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啊。”
“……我绝对不会带你们去见瑞亚。做梦去吧。”
“可是,我,好想,她。”
“?”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呢……这像你克洛诺斯该说出来的话吗!
太荒谬了……还顶着这么一张纯良无害的少年的脸,实在是有够荒诞……
“……看你这样,好像还真是不知道……好吧,我还以为你这万事通仍然和几百年前一样,啥大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一手消息呢。”
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好像是真的吓着赫墨了的塔纳托斯,只好挠挠脑袋,然后随手抽出来一张羊皮纸。
“哝,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用眼神尝试杀死我。”
“……这是什么?”
已经由惊恐转变为不知所措的赫尔墨斯,见状有些半信半疑的在床上支棱起上半身,然后接过了这张羊皮纸。
“是我的,假释,证明书。”
“啊?!”
“你看下面的签名。还是赫卡忒和扎格两个人一起的呢。”
“……骗人的吧!”
“不是赫墨,他妈的这玩意还能造假?!”
“造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赫尔墨斯一边流着冷汗,一边事无巨细一字不落,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篇假释证明书。晚上后揉揉眼睛,又用有些机械的动作抬起头,视线扫过依然坐在床边的两人。
“不是……这到底为啥啊。这他妈的和把克洛诺斯从渊牢里放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你猜怎么着吧,其实还真是这么个事儿。所以你这又是什么比喻了。 ”
“啊靠,确实是这么个事,已经千真万确发生在了我的面前……该死……”
“你不知道这老家伙的狂躁症好了吗?”
“哈?!啥玩意狂躁症?”
闻言塔纳托斯扭过头去望向了克洛诺斯。而克洛诺斯本人见状却是挠了挠耳朵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你就看他现在这副呆头巴脑的样子,和他以前哪点像了。”
“……不像是不像,可是……”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自己都,应接不暇,解释起来,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不过,赫墨。今天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
赫尔墨斯坐在床头露出呆愣的神情,听着克洛诺斯磕磕巴巴好一阵子才将话给说完。末了居然还从口袋里面翻了翻,又掏出了一枚金币,小心翼翼放在了自己的手里。
“……什么意思?”
“零花,钱。可以买,好吃的。”
克洛诺斯咧咧嘴角,一脸天然木讷的笑道。
啧……自己是真孤陋寡闻了……但现在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赫卡忒和扎格一块签名的假释证明书这种东西……
这东西完完全全就属于是塔纳提前准备给自己的定心丸吧……要是没有这假释证明书的话,恐怕这家伙和克洛诺斯把嘴皮子磨破了,都无法得到自己的信任。至于现在……
赫尔墨斯捏了捏手头的金币,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还当克洛诺斯是个怪小子逗弄他时,他所表现出的反应……
看来是真的不信也得信了。
想到这里赫尔墨斯紧紧攥着手里的金币老半天,最终又十指用力的捏紧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
“我可没允许你叫我赫墨……”
“啊,抱歉,孩子。”
“……赶紧滚一边去。”
说着赫尔墨斯就伸手给坐床上压住他被子的两个混蛋一人来了一拳,接着掀开被子起身,就在床头柜里摸出了烟盒。
“他,生气了,吗?”
“应该是没刚才那么生气了才对。”
“那我现在可以去见瑞亚了吗?”
“啧,咋不结巴了呢……现在还不行。赫墨现在很懵啊,再给他些时间缓缓吧。”
而此刻叼着眼站在房间内窗边的赫尔墨斯却是只露出了死鱼眼,完全忽视了还搁后头聊着的两人,掏出手机就给扎格打去了电话。
“……喂扎格啊。吃了没啊?噢,又在约会啊,你真牛逼……这么的,我也不耽搁你了,就开门见山问你点事儿。”
……
克洛诺斯坐在这破旅馆的屋顶上,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一直望着远方澄净的天空与风景,一如曾经处于王座之间那般。
然而,却只是露出了茫然的目光。
……赫墨的问题解决完了。现在他应该是已经相信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残暴的老魔王了。
但是,瑞亚……之前想提前联系,征求她的意见也没能联系上。这会儿,又从赫墨这听到了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瑞亚到底怎么了呢……事到如今,她真的还会想见自己吗。
“你还挺厉害,搁这不吱声,一坐又是一下午。”
当当当的声音响起。克洛诺斯回过神来,发现是赫墨这时正爬着通向屋顶的脚手架,探出个脑袋冲自己说话呢。
“活得久了,牢也坐得久了。慢慢的,对时间也没什么确切的观念了。”
“哟呵?这会儿你怎么又不结巴了?”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啊。”
克洛诺斯有些僵硬的咧咧嘴角,头也不回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今天又快要过去了……是不是感觉今天一整天就搁我这破旅馆光发呆了,饭也没吃啥也没做,无聊得很?”
“……不过可乐还是很好喝的。”
“哈?”
“果汁也好喝,那个啥牢大牌的冰红茶也很好喝。还有……”
说着说着克洛诺斯怪叫一声浑身一颤,险些没抓稳扶手掉房顶下去……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赫墨将一罐冰可乐从后面怼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你克洛诺斯他妈的居然都还会被罐饮料冰得浑身发抖啊?!”
……和塔纳那死孩子一个德行。
克洛诺斯无奈的笑了笑,呲的一声拉开了那罐可乐。
“喔……这你都没发火。”
“小孩调皮而已。这种程度就生气了的话,那我不如还是继续搁渊牢里头待着吧。”
不可思议。
说起来,让克洛诺斯这老魔王的性格如今变得如此稳定温顺的原因,其实下午那会儿自己也打电话跟墨利讨论了。
好像是有个叫墨提丝的女鬼在萧难凉这么个怪物的身上,整出了A货版的深渊物质……而那墨提丝吧,又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将这A货版的深渊物质潜藏在了克洛诺斯的体内,将他体内大部分的深渊物质同化策反的同时,也利用她那女鬼体质才能办到的未知手段,影响了克洛诺斯的心……
咋说呢,其实赫尔墨斯听完了都还是懵的。甚至在当墨利口出现“墨提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满脑子就只剩下对了自己那好面的爹无语的想法。
……毕竟自己当年听到的版本是……神王宙斯的第一任妻子是墨提丝,他们是如此的相爱。然而墨提丝后面不知啥原因似了,只给宙斯留下来雅典娜这么个娃。
所以原来这些都是假的,是宙斯那家伙编的故事是吧……真相是,这墨提丝是在试图靠实验还原深渊物质的时候魔怔过头了,结果把自己给作成女鬼了,后来又爱上了自己附身的萧难凉……
正这样想着有关墨提丝的事情呢,克洛诺斯却是突然用胳膊肘顶了下自己。
“……怎么。”
“那户人家,住的是谁?”
循着克洛诺斯指着的方向朝远处望去……看到了一栋虽然很小,却从外头看去,装潢非常精致漂亮的小屋子,还有种满小花的小院。
“哦,那户人家……那户人家住的是塔纳。”
“诶?”
“那里,起初是塔纳的妻子珍夜还没和塔纳结婚住到冥界里头去的时候,与萧难凉一直长住的地方。”
“……萧难凉。”
“后来啊,珍夜因为结婚的缘故,住去了冥界……那个小破屋子就没人管了。虽然里头姑且还算是有着人吧,但萧难凉那傻小子当时一天到晚就搁小院的院门旁边眼泪汪汪的坐着,只盼望着姐姐有朝一日还能回来,就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一样。然而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珍夜都没能过来见过他一面……直到有一天这附近刮起了龙卷风,将这小木屋给毁得七零八落的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塔纳带着珍夜回来见这傻小子了。又是重新帮忙修了房子,又是送点心,送玩具,才将这傻小子给哄好。接着他们三人在这度过了几个月幸福的时光,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萧难凉骑着院里塔纳抓回来的的羊,和塔纳在院子里拿着俩破树枝子,玩魔王勇者的过家家游戏,而珍夜则是会靠在屋里的窗台,微笑的注视着他俩。”
赫尔墨斯说着,看着远处如今小巧精致的小屋和小院,也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赫墨,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我亲眼看到的呗。我可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偷偷观察珍夜和萧难凉老长时间了。”
……隐藏的cp头子吗。
自家的赫卡忒可以说是当年对珍夜还有塔纳在一起这事儿,唯一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支持者……似乎甚至连扎格,当年也是不看好珍夜和塔纳在一起的呢。用赫卡忒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独自磕起了cp,扛起了大旗。
不过还真没想到……来自奥林匹斯山的赫墨,居然也和赫卡忒一样啊,一直在暗中看好塔纳和珍夜。
“那段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不过当年的塔纳应该是意识到了萧难凉这傻小子是有多么喜欢姐姐,又多么害怕孤单,需要有人陪伴。所以他姑且会带着珍夜每个月都回来看看这傻小子一次。也想过要不要直接给萧难凉整死,带回冥界常住。”
“办不到的,萧难凉……他太特殊了。”
“是啊。连他妈的死神都整不死的怪物来了……也没招。只要定期回来见一趟萧难凉,这傻小子就不会玉玉,会自个搁家里头好好写作业,自己熬粥喝又咋地。所以有段时间就是这么的了,一直持续着这样的日子,直到又是一年……当年的珍夜,似乎是在塔尔塔洛斯一不小心犯了个啥事,被塔纳藏屋里避风头了。”
“那这样一来,就没法和塔纳一起回到这里看望萧难凉了吧。”
“是的,的确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好在那几年阳间刚结束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塔纳也不咋忙了,索性就直接住到了这木屋里头,每日每夜陪着萧难凉这傻小子,省得他因为见不到姐姐又要玉玉。也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这小子,突然就不傻了。”
“诶?”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就拥有了与正常人类同等的智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珍夜给他布置的那些十以内的加减法的作业被他三下五除二全部解决,而且全对。他喷塔纳的时候也条理清晰字字据理。甚至当天中午搁院里吃饭的时候就直言,其实从来都没有觉得吃塔纳亲手烹饪出来的勾石开心过。”
……应该这个时候,墨提丝附身到了萧难凉的身上。否则,灵魂缺失的他,理应是活得再长,也无法得到这般的智慧。
“然后呢?然后还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当年自己和塔纳矛盾的起始点。
赫尔墨斯挠挠脑袋,叹了口气。
“……那小子不仅得到了与正常人类同等的智慧,还不知为何,行为举止也开始变得怪异。总是花时间在外头搜集一些珍贵的小玩意,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后面甚至还去远处属于人类聚落的集市上去偷……就这么被抓了个先行,然后被当地的领主审判,被刀架着,站在了绞刑台上。”
“这种程度,是杀不死这个男人的。”
“你说得对。但这下是真的还挺麻烦的……这小子挂绞刑台上半天都不死,临了临了还能吹吹口哨缓解尴尬啥的,是真给那一整个集市的人类都吓了个半死……你说阳间出了这茬子事,当年还没那么出生的宙斯,能不管吗?”
“宙斯吗……那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把我给派下来了,让我先看看情况,如果真有怪物就自己动手除掉他……我,我他妈的真是……唉我真是去他的!我偷偷观察了他们这么久,不知不觉间都对他们有感情了,哪可能干得出这种事来呢?更何况萧难凉本身就杀不死,还有塔纳守着呢!所以我也就只能装模作样的搁附近露了个面,想着提醒下塔纳,让他管好萧难凉这小怪物,谁知……”
“梁子,结下了?”
“……嗯。我吓到了塔纳,逼得他做出了令他自己都后悔终生的过激举动。在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再见过塔纳从那屋里头出来……只有仿佛又变成了个傻子的萧难凉,偶尔会在院子里头坐在地上发呆。”
小屋和小院的上头,天空的远端已经逐渐泛起一点点粉红。
这样的风景好漂亮啊……和当年在王座之间时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观赏着如画般美丽的风景这样心想着,又望向了远处的小屋。
有一个头发洁白如雪的男人,推开了小屋的门,从里头走了出来,并对着处于这汽车旅馆屋顶上的自己,还有赫墨挥了挥手。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做完了。”
“什么?”
“晚饭啦,晚饭。关于瑞亚奶奶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他塔纳托斯要是能做出一顿让我觉得满意的晚饭,我或许就会考虑考虑。”
“好简单的要求啊。”
“噗……不是,这对他来说,真的简单吗。”
“那你现在就要去品尝吗。”
“再聊一会儿也可以。”
“……哈。”
“你想知道后来,这小屋子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
“……我和塔纳,在这院里头打了一架。因为实在看不惯他那自暴自弃的样子。”
“是吗……那最后谁赢了?”
“我好悬没被他给直接打死。”
“噗。”
“萧难凉搁一旁看不下去了捡了个破树枝子来帮着我,结果咱俩一块都肘不赢这混蛋。”
“噗呵呵呵……”
赫尔墨斯有些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如今坐在他一旁笑得自然的克洛诺斯,没过多久后便挠挠耳朵根,紧接着就搁屋顶上纵身一跃,轻盈的落在了下头。
“行了,你也下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