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忆提出这般要求的下一刻,原本脸色不太好的枯荣大师蓦然一怔,那张密布皱纹的老脸上,立即换作了一副古怪的表情。
“就这样?” 而后,老僧好似不可置信般用那略带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江忆,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江忆只是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念了一句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对这佛门功法颇感兴趣,前辈若能成全,也好让在下放下这段执念与恩怨,此乃大功德一件啊。”
虽然江忆这颠倒黑白的话术,颇有抢你东西是为你好的意味在其中,但枯荣大师仍然在心里嘀咕了一小会后,欣然答应了江忆的要求。
“贫僧并非信不过江国师为人,既是了却私怨,也为了让国师放心,那么你与裁寂签一份和解魂契还是要的。
只是江国师你并非我佛门弟子,不具备佛力与佛意,自是无法修行此术。即便这样你当真还要?”
枯荣大师此刻虽神情缓和,脸上再度浮现出慈悲之态,可他依旧是一头老谋深算的千年老狐狸。
这般魂契约定自当不是为了为难江忆的,反倒是为了防这江忆一手出尔反尔。
原因是,这凝聚明王虚影的术法,并非什么五莲山不传之秘,而是这千里佛国普陀遗留下来少有的几门完整灵术传承,其名【照见佛怒】。
此术早已因鉴铮屠戮遗尘的原因流落到五莲山以及玉衡大陆之外的佛门之中,且若身无佛力与佛意,自是无法施展。
故而即便把此术完整之法给了江忆,也无伤大雅。
反倒是这江忆,她既是武曲殿学员弟子,又是纵横门 “鬼谷” 门人,而那安国国师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身份。只是她恰好利用了这层身份上报了稷下学宫这趟国事访问。
可以说,除非有裁寂这般愣头青当做替死鬼出手,便是他枯荣这等一域强者,也断然不敢公开拍死这千峰小修士。
最终,演变成了免得江忆出尔反尔,在盂兰界降临后,以天官身份驱使厄诡使击杀裁寂的最坏局面。
毕竟裁寂再是嗜荤好酒,再是无底线破戒,他终究是这寂地普陀国的本土佛修,同为普陀出身的枯荣怎可眼睁睁看他被人斩杀。
“前辈,在下决定了便不会反悔,这凝聚明王虚影的灵术我要了,现在便能签下这魂契。” 江忆没有半分犹豫,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要求。
“好。” 枯荣微微颔首,便有一张散发莹莹微光的纸张从他纳戒之中飞出。
他旋即在这纸张上以那皱巴巴的手掌轻轻一抹,便在一阵光华闪耀之后,缓缓向着下方的江忆手上飘去。
江忆抬头接过纸张,神识往上一扫,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立即就让江忆眉头一皱,不由得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良久,她眉头最终还是缓缓舒展开,一抹微笑挂上嘴边,淡淡说道:
“如此缜密条款,前辈做事果真滴水不漏。只不过此乃作用于神魂心湖之物,与我签魂契的,裁寂师傅自当没问题吧?”
“此乃你与裁寂的私怨,与你签和解魂契,予你赔偿的,自然也是裁寂。不过你且放心,裁寂予你这【照见佛怒】之术,必然为我普陀国传承的完整版,魂契上自是有所规定。”
眼见江忆依旧有所异议,枯荣非常耐心地对江忆给予了保证,毕竟在这种小事情上算计毫无意义。
江忆颔首同意,这便凝聚灵力于指尖摁下指印,而后丢给了不远处的裁寂。
酒肉和尚裁寂虽一脸苦瓜相,可心里头还是落下一块大石,连看都没看一眼这条款便摁下手印。毕竟他还真害怕江忆在盂兰界降临后,不管不顾地以厄诡使强行击杀他。
旋即,白色魂契纸张开始燃烧,化作两道光点没入江忆与裁寂的心湖之处。双方如若违背契约,虽不至于伤及神魂,却会让这光点便会化作墨汁污染心湖,使得修士日后修行魔障重生,大道难行。
而由于契约之物乃是自愿接纳而入,也不可能有任何手段驱逐清除,除非将自身神魂污染的部分尽数斩去。这般代价,形同自身大道断绝,得不偿失,还不如去寻找手段对抗魔障。
“这是我佛门【照见佛怒】,拿去。” 裁寂把一枚金色玉简以灵力送到江忆手中。
他才不在乎江忆既没有佛力也没有佛意,究竟要这术法何用,反正这东西并非普陀秘传术法,且早已外流,她要便给她就是。
江忆接过玉简,简单浏览了一遍内容后,便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再次双手合十对天上枯荣大师说道:“既然事情已了,在下便去那会客阁楼,为拍卖会之事先行准备。前辈告辞。”
说罢,江忆便回头对李扉宫一点头,两人大步穿过广场,身影没入宫殿楼宇之中,仅剩下天穹上再度闭目不语的枯荣大师,以及眼中饱含怨毒地看着江忆离去方向的裁寂。
“江忆,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李扉宫一脸怀疑地看着江忆,哪怕对她了解不多,但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让她觉得,这脑回路跟寻常人不太一样的家伙,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在下魂契都签了,李道友莫不是觉得我有能力消弭这融入神魂心湖的誓言?” 江忆神情似笑非笑地转过脸,边走边对着李扉宫说道。
“哼,魂契誓言融入神魂心湖,就算天尊大能,除斩去神魂之外,确实没有手段可解。但是李某总有一种直觉,你这人肯定打了什么坏主意。”
“哈哈哈…… 李道友想多了,在下真对这魂契没有办法,解不了一点。” 江忆最终只是不住摇头,脸上倒好像若无其事一般地笑了起来。
江忆笑得越欢,李扉宫就越是觉得这家伙藏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可直到步行至会客阁楼宫殿处,她还是没能旁敲侧击出江忆的打算。
无奈之下,她只得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干等?”
江忆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在下想趁拍卖会开始前,想办法搞点灵晶。”
“你该不会想拦路勒索吧?” 李扉宫听到江忆说搞点灵晶,下意识就想到江忆的资料上所写,两年前在武曲殿拦路勒索各方学员弟子,还暴打了执法堂长老的孙子的彪悍事迹。
江忆当场翻了一个失明之人没法翻的白眼,颇为不满地说道:“你把在下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喜欢拦路勒索的人吗?”
可话刚说完,江忆也忽然想到自己两年前找各路同门 “借” 修行资源的事情,不由得尴尬地挠挠头,继续说道:
“借东西怎么能算勒索,修士的事情,能叫勒索吗!再说了,此处是舍巍王城,这般拦路勒索,跟那个菜鸡和尚碰瓷有何不同?”
江忆说得是振振有词,可李扉宫却感觉每一句都像是在忽悠她。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拍卖会场的临时服务处,江忆这才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九个被红桑蚕丝包裹封印的球状物体,正是那九枚万寿果。
而后,她把九枚封印的万寿果摆到柜台的一名千峰境招待面前,朗声说道:
“在下想在拍卖会卖点东西,不知道你们这如何估价,又要收取多少手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