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得跟你实话实说——车非霆那孙子,罪再大,也够不上枪毙。
当年撞人逃逸,按老规矩,顶多判个七年多。
现在再加上毒死老婆、瞒报、作伪证……全算一块儿,最多无期。
他啊,死不了。”
“不——!”
一声吼从喉咙里撕出来,像被掐住脖子的狼。
窗帘后猛窜出个人影。
手臂一抡,寒光一闪——
一把短柄工兵铲,直劈向沙发上的庄岩。
何必呢?
庄岩没躲,起身,大腿一记横扫。
“砰!”
脚背抽在那人脑门上,沉闷得像砸了堵墙。
正常力道,他这一脚能把人脖子踹断。
要是开了“暴熊之力”,脑袋能当场开花。
可他收了力。
收了大半。
“轰——”
那人仰面倒在地板上,半天没动静。
快五十的人了,腿脚哪还有年轻时的劲儿?
摔得眼冒金星,趴那儿直喘粗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庄岩蹲下来,静静看着他——谷云峰。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眼珠子才慢慢转回来。
血丝密布,瞳孔发红,像烧着了的炭。
那是种……彻底碎掉的眼神。
“凭什么?!”他嘶哑着嗓子喊,“我老婆死得多惨,你亲眼见过!可那俩王八蛋,活得好好的!你告诉我,凭什么?!”
庄岩一愣。
他见惯了杀人犯,见过的恶人能堆成山。
可这会儿,胸口像压了块冰。
恨到骨头缝里的人,真的会疯。
他两辈子都没心软过一个罪犯。
可这次,心口一抽,闷得难受。
“……你是不是,想找个人听你说完?”
庄岩盯着他。
谷云峰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双手猛砸自己胸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怪我,全怪我!是我贪,是我疯了,去刨死人坟,挖人骨财,招了天谴……可我真没想到,这报应,会砸到我媳妇头上啊!”
庄岩没说话。
心知肚明——盗墓的。
“我是贼,是人渣,是畜生。
可我媳妇儿,她犯了啥错?!”谷云峰哭得浑身发抖,“她躺那儿,疼得打滚,没人管,没人救,撑了十几个钟头,活活疼死的!医生说,如果早点送医,她能活!她能活啊——”
庄岩喉头一紧。
谁没试过那种等死的滋味?
浑身骨头像被碾碎,清醒着,看着血一滴一滴往下淌,听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
“那俩孙子撞了人,跑了,我不恨他们。”谷云峰突然仰头笑,笑得像个疯子,眼角却淌着血泪,“可他们下了车!他们看见了!看见我老婆半条命都没了,他们还笑?!
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不喊人?随便叫个路过的也行啊!
只要有人管,她就不会死!他们心呢?让狗啃了?!
你告诉我——你要是我,你想不想把他们骨头都碾成灰?!”
庄岩不说话。
手机突然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
“车非霆死了。
撞墙,颅骨碎了,没救回来。”
大队长张安鼎的声音传出来:“死前录了口供,所有罪,全认了。”
庄岩捏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当年撞人逃逸,跑了。
现在,为了那个被撞者女儿,他自杀?替罪?认账?
不……他是真知道了。
他爱上她了。
那个他亲手毁掉的人的女儿。
所以他才想把欠的命,还回去。
他缓缓放下手机。
天底下……真有这种因果?
谷云峰盗墓,老婆遭殃。
钟万英被毒杀,贾震被灭口,都是因为挖坟发死人财。
而当年肇事的车非霆,最后爱上仇人女儿,自己了断?
谷云峰为妻复仇,杀人,现在……也栽了。
庄岩胸口凉透了。
善恶有报?
苍天从不眨眼。
案子,结了。
……
一周后,黄昏。
小吃街口,夕阳铺了半条路。
庄岩懒洋洋靠着红旗车,瞧着不远处买奶茶的姐姐。
有个男的凑上前,腆着脸:“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没手机。”
“诶?你手里那不是……”
“砖头。”
“……”
“还有事?”
“那……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老公。”
“……”
庄岩差点笑喷。
姐姐端着两杯奶茶走回来,他憋得脸都红了。
“笑屁啊!”蔚烟岚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我被搭讪,你搁那当观众?”
“嘿嘿,”庄岩一脸无辜,“你咋回的?”
“我说我有老公。”她白了他一眼。
“谁啊?”
“老公。”
“在呢!”庄岩眨眨眼,冲她咧嘴笑。
蔚烟岚耳尖瞬间红透,咬牙啐了声:“呸!坏东西!”
庄岩笑得前仰后合,挽着她上车。
回家,厨房里热气腾腾。
庄岩炒着菜,瞥见姐姐捧着奶茶,小口嘬。
“姐,等会儿吃饭,少喝点。”
“姨妈来了。”她晃了晃杯子,“每次这阵子,就馋口热奶茶,习惯了。”
庄岩没吭声。
心里默默记下一笔:以后姐姐来大姨妈,奶茶他包了。
“哈——!”她突然眼睛亮了,笑得像月牙儿。
庄岩心里一软,手里的锅铲,也跟着轻了点。
起身走到厨房,从背后一把搂住弟弟的腰。
“姐?”庄岩手里的菜刀都没停,笑得特自然。
“没认识你之前,你有没有幻想过将来对象是个啥样儿?”他边切青椒边问。
“啊?”蔚烟岚把脸贴在他背上,脑子还没转过弯,“大概……长得帅吧?”
“嗯。”庄岩点头。
“脾气得特好,不能吼人。”她哼了一声。
“嗯。”他笑出声。
“个子嘛,至少比我高一头。”她踮了踮脚。
“三观还得正,不能偷鸡摸狗。”她补了一句。
“还有没?”庄岩挑眉。
“没了。”她摇头,搂得更紧。
庄岩突然转身,一把把她圈进怀里:“你说的这些……咋看着这么眼熟?”
“啊?”她一愣。
她刚刚随口胡诌,压根没当真。
可这一抬头,眼前这张脸——帅得不像话,脾气好到忍她半夜吃夜宵,个子比她高半个头,三观正得能当道德模范……
“卧……这不是你吗?”
庄岩低笑,额头轻轻抵着她:“姐,问你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