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牛奶杯壁,路明非下意识地接过了矢吹樱递来的杯子。他刚从吧台下站直身体,带着余温的牛奶还没送到嘴边,诺诺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走了。\"
\"去哪?\"路明非有些茫然,目光追随着那道已经转身的窈窕背影。他下意识想到了上楼的楚子航等人,\"要不要先跟楚师兄他们说一声……\"
\"随你吧。\"诺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头也没回,只留下一个略显疲惫的侧影。
路明非见状,哪敢让她独自离开。他单手在吧台光滑的木质边缘用力一撑,身体轻巧地翻跃过去,
细高跟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空旷的\"哒、哒\"声,在相对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回荡,渐行渐远。
.......
冰球在琥珀色的威士忌里缓慢旋转,发出细微的喀啦声。源稚生依旧坐在高脚凳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矢吹樱静立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目光穿透暖色调的昏暗灯光,落在那两道窈窕身影上。
“少主,他们离开了。”樱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汇报一份日常简报。
“嗯。”源稚生喉间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他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的暖流滑入喉咙,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深海。
双手掌心向下,用力撑在光滑坚硬的黑曜石吧台面上,借力起身的动作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
“由他们去。现在,”他微微侧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该去林家了。”
矢吹樱如同他延伸的影子,在他起身的瞬间已无声上前。
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长风衣展开,精准地披落在他宽阔的肩头。
她的手指灵巧地滑过衣领内侧,替他抚平一丝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迅捷而熟稔,带着多年默契养成的绝对精准。
源稚生的视线转向吧台另一端。
绘梨衣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捧着一杯未动的果汁,长长的睫毛低垂,目光却固执地追随着门外霓虹灯闪烁的方向——那是路明非和诺诺消失的路径。
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却驱不散她周身那种近乎透明的、易碎的孤寂感。
源稚生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他微微俯身,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栖息在花瓣上的蝶:“绘梨衣,跟哥哥回家。”
绘梨衣没有立刻抬头,只是更紧地攥住了玻璃杯,指尖微微发白。
过了几秒,她才极轻地摇了摇头,几缕柔顺的暗红色发丝滑落颊边,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敲在源稚生心头:“我想…跟她们一起。”
源稚生凝视着妹妹低垂的头顶,深邃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微光——有洞悉,有无奈,更有深不见底的疼惜。
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微凉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我知道,”
他的声音沉稳如故,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要去,我不阻止。”
绘梨衣终于抬起了脸,清澈如红宝石的眼眸望向他,但很快又低下头去,“我现在跟上去,她会为难。”
源稚生读懂了她的眼神。
他屈起食指,极轻地刮了一下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动作间带着兄长独有的宠溺。
“所以,”源稚生直起身,风衣的下摆随着动作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等她们来找你,走吧,先回家。”
.........
夜色浓稠,店外的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倒影。
那辆熟悉的马自达静静地停在路边。诺诺已经自顾自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看着朝这走来的橙发美人,就见她微微俯身,白皙的手指勾住纤细的鞋带,动作有些缓慢地将鞋褪了下来。
“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诺诺赤足蜷上真皮座椅,随手将鞋子往刚跑来的路明非怀里一抛,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开车注意安全。”
路明非手忙脚乱接住还带着体温的平底鞋,整齐的将鞋子放在一边,快速坐至驾驶座内。
“行吧,师姐先休息吧。”他应着,迅速坐正,系好安全带。
诺诺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她似乎并未真的睡着,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高跟鞋给我,你穿我的。”
修长的腿毫无征兆地抬起,直接架在了他穿着旗袍的下摆上,足尖懒洋洋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对此,路明非也是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照她所说那般,将自己穿的高跟鞋穿在了她的脚上。
自己抵着她的平板鞋,一脚踩在离合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方的高天原。
从旗袍口袋当中拨通了楚子航的电话:“楚师兄,我和诺诺师姐有点事,就先离开了。”
电话那头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注意安全。”
就在即将挂断的刹那,恺撒的嗓音突兀切入:“路明非。”
“恺撒会长?”路明非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疑惑地抬头回望。
高天原三楼,某个包间的窗户敞开着。恺撒.加图索挺拔的身影伫立在窗边,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飞扬,如同燃烧的流金。
楼下霓虹变幻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雕塑般的轮廓,眼神却沉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两人的视线隔着喧嚣的街道和冰冷的玻璃,在夜色中再次交汇。
就在这一瞬,一道小巧的白色影子,从恺撒所在的高度,顺着夜风,轻盈地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飘落。
它像一片被遗忘的羽毛,又像一道微弱的流光,精准地穿过半开的车窗缝隙,最终,悄然停落在诺诺搭在路明非腿上的、修长柔嫩的小腿上。
那是一只折得异常精巧的白色千纸鹤。
恺撒的身影已从窗边消失,只留下被风吹拂而微微晃动的厚重窗帘。
路明非盯着诺诺小腿上的那只突兀出现的千纸鹤,眼中满是困惑。
诺诺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撑起一点身子,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了那只小小的纸鹤。
昏黄的车内灯光下,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慵懒,却又无比清晰:\"看来,他是真的动心了。\"
“动心了?”路明非听到这个解释,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对我?别开玩笑了,师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你想什么呢。”诺诺没好气抬手,玉指轻弹在路明非额头之上:“八成还是受到了影响而已。”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更加摸不着头脑。
诺诺把玩着掌心的纸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侧过脸,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反问:“那你猜猜,当时他在看你,还是在看谁。”
她说完,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一手随意拉开副驾驶前的储物柜,从里面拎出一套折叠整齐、挺括有型的深色男士西服,递到路明非眼前:“试试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