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前阵子驿站失火的事儿猛地撞进脑子里——那晚火光冲天,她抱着账本在柴房里躲得发抖,正看见王启年被几个官差按在地上,嘴里还嚷嚷着“我就是要带密信出去”,当时只当这老头是慌不择路,现在想来,那哪是慌,分明是演!
“好你个老王头!”杨明汐拍着桌子笑出声,眼泪却差点掉下来。那晚她藏在草垛里,明明看见王启年有机会从后墙翻走,却故意撞翻了旁边的油桶,把自己浇成个“火人”似的靶子,这不就是怕带着证据跑不掉,故意让官差擒住,好把密信藏起来吗?
她想起去年冬天,在茶馆撞见王启年。那老头缩着脖子喝劣质烧酒,见了她就叹气,说自己儿子要是还在,也该有她这么大了。
“我那傻小子,非要去当河工,说要看看河堤到底结实不结实。”他当时红着眼圈,手里的酒杯晃得厉害,“结果呢?说他造谣惑众,打了三十大板,扔在雪地里……第二天就没气了。”
那时杨明汐只当是寻常百姓家的惨事,现在才明白,那哪里是造谣?怕是那孩子真撞见了什么龌龊,才被人灭口。
王启年这老东西,揣着丧子之痛在贪官堆里混了这么多年,陪着笑,分着赃,暗地里却把人家的罪证一笔一笔记下来,这隐忍的功夫,比戏文里的忠臣还厉害。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晚儿挽着唐家航的胳膊走进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糖葫芦:“汐儿,看我带了什么——你这是怎么了?对着个木匣发呆?”
杨明汐把信推过去,指着其中一页笑:“你看这王启年,前几日在朝堂上被御史骂得狗血淋头,还点头哈腰地认罪,我当他是真怂,原来揣着这么大的后招!
他故意让陛下把自己打入大牢,怕是知道外面那些蛀虫要灭口,牢里反倒安全些。”
晚儿看了几行,忽然“咦”了一声:“这上面记着,三年前有批石料被换成了豆腐渣,负责验收的是吏部张侍郎。
难怪我爹当年总说,张侍郎每次来查河工,都要带一马车‘土特产’回去。”
唐家航在旁边摸着下巴:“这么说来,明日问斩……”
“问斩个鬼!”杨明汐“啪”地合上账本,抓起木匣就往外跑,金算盘在腰间晃得叮当响。
“这老王头肯定算准了我能发现这些信!等着,我现在就进宫,让陛下看看,他眼里的‘贪官’,其实是个藏得比谁都深的硬骨头!”
她跑得急,刚到门口就撞上个小吏,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那小吏吓得脸都白了,杨明汐却没空理他,边跑边笑:“好你个王启年,算计到姑奶奶头上来了!等你出来,我非得让你请我喝三个月的好茶不可!”
阳光透过门棂照进来,落在那散落的信纸上。
风一吹,信纸哗啦啦地响,倒像是谁在暗处,发出了一声释然的笑。这京城的浑水,总算要被这老东西搅个底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