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挂断电话后,吴建华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平和与算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狰狞。
他猛地将手中那部价值不菲的定制手机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动作之剧烈带动了整个身体的扭曲。
伴随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手机与墙面猛烈撞击后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电池、屏幕碎片、金属外壳散落一地,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几块细小的碎片甚至反弹到他的脚边,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紧接着,一阵怒不可遏的咆哮声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嘶哑而充满戾气,仿佛被困的野兽在嘶吼:“该死的东西!简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变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
他疯狂地挥舞着双臂,仿佛面前站着那个令他痛恨的柳江河,随时准备扑上去将对方撕碎。
要知道,吴建华可是这座城市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多年来他在这片土地上经营,早已建立起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黑白两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以往任何时候,都是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前来巴结讨好他,那些官员、商人、甚至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吴总”;
而如今,他竟然破天荒地放下身段主动去邀约柳江河,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领情、不给面子,甚至连一句客套的推辞都懒得说,直接生硬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这种被人轻视和怠慢的感觉令吴建华十分恼火,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觉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于是乎,满腔愤怒无处宣泄的他便将矛头对准了身边那位一直战战兢兢伺候着的女秘书。
他猛地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一步步逼近那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
待到一番狂风暴雨过后,吴建华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愤恨,但依旧光着膀子坐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汗水顺着肌肉的线条滑落。
房间里一片狼藉,除了手机碎片,还有被他掀翻的茶几、散落的文件和一只摔碎的景德镇瓷杯。
他也是见过世面、历经无数风雨的成功人士,这些年来商海沉浮,什么场面没见过?
若非今日遭遇这般无礼对待,以他目前的地位和权势,又怎会轻易动怒呢?
可柳江河那平静中带着疏离的语气,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偏偏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尽管刚才柳江河在电话那头表现得颇为谦逊有礼,措辞也十分得体,但吴建华心里清楚得很,其实对方骨子里就对他充满着深深的敌意。
那种敌意不是浮于表面的厌恶,而是深藏在客气言辞之下的警惕与排斥。
他能从柳江河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呼吸的间隙中感受到这种距离感——那不是简单的官员对商人的防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原则性的对立。
他知道他和柳江河之间肯定不会善了,既然如此那就看谁的手段高了。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愤怒慢慢沉淀为一种冷静的算计。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这座城市有太多他的产业、他的痕迹、他的人脉,他绝不允许一个外来者破坏他多年经营的基业。
他把衣衫不整、泪痕未干的女秘书粗暴地赶出了办公室,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打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隐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老鬼,有个事情你去办一下,先给这小子寄一封信,记得客气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玻璃,眼神飘向远处市政府大楼的方向,“措辞要有分寸,但意思要到位。让他知道,果城市有果城市的规矩。”
他吩咐完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穿上那件手工定制的衬衫,一粒一粒地扣好扣子,又仔细地打好领带,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心里面想,“老子在果城混得时候,你小子还没有出生,就看你到底识不识抬举。”
他对着镜子里那个衣冠楚楚的自己冷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自负与威胁。
……
吴建华做的这些事情,柳江河并不清楚,他只是凭直觉知道,自己确实和吴建华没办法善了了。
那天在电话里简短交谈后,柳江河就意识到,这位在果城市呼风唤雨的企业家绝非易与之辈。
对方那种看似客气实则倨傲的语气,那种隐约透露出的掌控欲,都让柳江河心生警惕。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初来乍到,根基尚浅,许多情况还需要时间慢慢摸清。
他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里清楚前方的路不会平坦。
但他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挑战的准备。
中午的时候,黄怡涟来了一个电话。
手机响起时,柳江河正在翻阅一叠厚厚的经济数据报表。
看到是妻子的号码,他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温柔。
黄怡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而带着关切,说柳子昂想爸爸了,让他晚上一定要给儿子打视频电话。
她能感觉到丈夫在新环境中的压力,所以特意选在中午这个相对轻松的时间打来。
黄怡涟问了问他在果城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利,生活习不习惯。
柳江河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同事们都很热情,工作正在逐步展开。
他没有提上午收到的威胁信,没有提吴建华的刁难,也没有提班子里的暗流涌动。
他听着电话那头妻子的声音,想象着儿子可爱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有一丝愧疚——自己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
他现在也有点庆幸,这次没有让黄怡涟跟着过来,自己独自一人在这边,也没有太多的牵挂。
这样至少他们是安全的,不会卷入这些复杂的是非之中。
挂断电话后,他静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让那份来自家庭的温暖慢慢渗透进疲惫的心。
下午,肖江河已经开始履行作为柳江河秘书的职责,他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
肖江河说话条理清晰,态度恭敬而不卑微,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柳江河让他自己先熟悉工作,因为他约了袁成军。
这个安排是在上午就定下的,他需要与市委书记沟通一些重要事项,特别是关于班子调整的想法。
他到袁成军办公室之后,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报告了想要把吴建军调整的事情。
他尽量客观地陈述了理由:吴建军工作态度消极,在关键时刻未能履行职责,且与秘书长的角色要求存在差距。
他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确。
这个事情袁成军没有当场答应下来,他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沉吟了许久。
因为袁成军知道吴建军背后是吴建华,这对兄弟在果城市经营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袁成军心里面肯定有所顾虑,他也不太想惹吴建华,毕竟这个人手眼通天,在省里也有不少关系。
但是,袁成军也理解柳江河的意思,柳江河主持政府工作,肯定想换个听话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新官上任,总要用自己信得过的人,否则政令难通,工作难以开展。
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袁成军当年刚来果城市时,也做过类似的人员调整。
这个事情急不来,柳江河也没有勉强。他知道在官场上,有些事情需要耐心,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转而谈起了另一件事——把拒绝了吴建华请客的事情说了。
袁成军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感叹柳江河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这么直接地拒绝吴建华的邀请。在这座城市里,能得到吴建华宴请的人不多,敢直接拒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袁成军也没有劝柳江河改变主意,只让他注意安全,说话时语气格外郑重。
他太了解吴建华的为人了,那个人表面客气,实则睚眦必报。
同时,他也介绍了一下吴建华在果城市的产业。
袁成军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上面列着吴建华名下的企业:从房地产到矿产,从酒店到物流,从娱乐场所到小额贷款,几乎涵盖了所有赚钱的行业。
说起来,吴建华还什么都不挑,只要挣钱的行业,他都想去掺和。
这些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手段也越来越多样。
袁成军还告诉柳江河,吴建华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心眼小的人,得罪了他就会被报复。
他举了几个例子,都是这些年与吴建华有过节的人,最后不是生意失败就是莫名离开果城,其中有些细节令人不寒而栗。
袁成军说这些时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隔墙有耳。
……
从袁成军办公室回来,柳江河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街景,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袁成军的话。这座城市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回到办公室,他又听了审计、公安等几个部门的汇报。
因为昨天柳江河的一把火——当众处理明宇集团欠薪问题,严厉批评相关责任人还是让很多人非常忌惮他。
这些头头脑脑还是都想来找柳江河混个脸熟,探探新领导的脾气和风格。
每个人都表现得格外恭谨,汇报工作也格外详细。
这天下午又是很忙碌,听完汇报以后,又开始签文件。
办公桌上堆满了待处理的文件,有请示报告,有会议纪要,有项目方案,每一份都需要他认真阅读、仔细斟酌。
他拿着笔,时而快速批注,时而停下思考,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柳江河处理完文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但他还在不停学习,桌上摊开着几本关于果城市历史、经济、社会情况的资料。
既然要在这里工作,就必须深入了解这片土地。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他倒是记住给柳子昂打视频电话的事情,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视频。
屏幕那头出现了儿子可爱的脸庞,小家伙兴奋地叫着“爸爸”。
黄怡涟也在旁边,温柔地看着父子俩交谈。
跟儿子说了一会儿话,还是让他轻松了不少,工作中的烦恼暂时被搁置一旁。
这一刻,他不是柳书记,只是一个想念孩子的父亲。
隔天早上,他到办公室之后,发现肖江河已经在办公室,还给他泡好了茶。
茶杯放在办公桌的右手边,温度正好,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家伙做的还不错,看起来就是干秘书的材料,细心、周到、守时。
只是他进办公室以后,肖江河给他问了好,就对柳江河说,收到一封给他的信。
肖江河的表情有些异样,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但没有马上递过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柳江河有点错愕,谁会给他写信?
现在都是电子邮件、微信消息,纸质信件已经很少见了。
他接过信封,感觉比普通的信要重一些。他坐在椅子上,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是一封威胁信啊!
只见心里面写着,是用印刷字体拼贴而成的:“柳江河在果城市你就是龙也得给我盘着,不要太嚣张!”
字迹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都透着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