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塔听后心中冷笑不已:
“安重道这老货,当朝大匈二十万铁骑南下,宛国危在旦夕,结果他光速跑路了,弃万民于水火而不顾。”
“现在见大匈兵败,宛国重归宁静,又想出来夺权了。”
心中是这么想,安保塔却面色不露,别有打算:
“真要打入太平城也好,到时本王做皇帝。”
安保塔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碎片溅在王福海脚背上,烫得他险些跳起来。
“昏君,真是一个昏君。”安保塔猛地起身,玄色劲装扫落桌上地图:
“齐王为人忠厚,这位皇叔,我见过几面。”
“安华清竟敢囚禁他,可见连最基本的人伦纲常都不懂。”
“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必将民不聊生,大宛危矣!”
王福海心中一喜,忙趁热打铁:
“谁说不是呢?”
“王爷乃太祖亲脉,如今朝野上下都盼着您振臂一呼,清君侧,扶太上皇复位!”
烛火在安保塔眼中跳动,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
良久,他忽然大笑,声如洪钟:
“好!本王就助太上皇一臂之力!”
王福海回到云川城时,安重道正在勾栏听曲。
见他回来了,忙站了起来,一脸急切之色:
“安保塔可答应了?”
老太监满脸喜色:
“陛下洪福齐天,靖西王答应随陛下北征!”
安重道拊掌大笑:
“那真是太好了。”
王福海又道:
“靖西王已在锦阳城备好仪仗,静候陛下明天城共商大事。”
第二天安重道坐了马车,盯着轿中明黄的帷幔,忽然想起自己登基那年,也是这样的深秋。
“真是一个好兆头。”
他深吸一口气,跨进轿中,却没看到王福海转身时眼底闪过的阴鸷。
进入锦阳城,安重道掀开轿帘,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手中长枪如林,枪尖直指轿辇。
他暗暗心想:
“有如此雄兵,何愁夺不回皇权?”
太平城,天还未亮,月色已是暗淡了几分。
“陛下,安重国贪污受贿一案,臣等已彻查完毕。”
金銮殿中,安敬业将奏折呈了上去,声音中带着一丝忐忑。
华清接过后,仔细翻阅起来。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安重国的罪行之多,数额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安重国利用职权,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
华清合上奏折,目光落在安敬业身上:
“安卿,你们宗人府拟定如何判决?”
安敬业深吸一口气,回道:
“臣等建议,将安重国革去一切爵位,抄没全部家产,看守皇陵,以儆效尤!”
华清听后嗤笑了几声:
“犯了这等严重的罪,只是看守皇陵?”
“是不是处罚太轻了些?”
“依朕看,直接处死得了。”
话音未落,殿内群臣皆惊。
尚书令陆沉舟率先出列,苍老的身躯在晨光中微微佝偻,却硬是挺直了脊梁:
“陛下!大宛向来以孝治天下,安重国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切:
“杀了他,恐怕动摇大宛的根基,寒了黎民百姓的心啊!”
“是啊,陛下。”御史大夫魏浩征也忙跟上:
“当年舜帝流放四凶,却未杀亲族,方得天下归心。”
“陛下若能宽大为怀,方显圣君气度!”
殿内其他大臣纷纷附和,唯有苏明远与林墨白沉默不语。
他们深知华清与安重国的恩怨,却也明白“孝道”二字在朝堂的分量。
华清的指尖重重叩击着龙椅扶手,鎏金蟠龙在他掌下泛着冷光。
“孝道?”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即便是孝道大不过国法吧?”
陆沉舟叹了口气,上前半步:
“陛下,臣等并非为安重国求情,而是为陛下的千秋名节着想啊!”
他顿了顿,又道:
“况且……太后若知陛下要杀生父,恐怕未必会答应的……”
华清的眉峰狠狠一蹙。
他当然知道李秋露的性子——即便被安重国折磨至濒死,她仍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
“以后再议吧。”
他挥了挥手,十二旒冕冠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下朝后,李秋露遣人将华清唤至长乐宫。
暖阁内,熏炉中焚着安神的沉水香,母亲坐在黄花梨榻上,手中握着块绣了一半的锦帕——那是她为华清新制的龙袍内衬。
“清儿,”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安重国毕竟是你的亲爹,不能杀。”
指尖抚过儿子袖口的龙纹,她叹道:
“娘知道你恨他,可你如今是天子,一言一行都要让天下人看……”
华清听闻此言,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暗涌,随后淡淡开口:
“儿臣听母后的。”
三日后,安重国一家被遣去了皇陵。
马车驶过朱雀门时,安重国透过帘缝望着巍峨的宫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长子安华清凑上来,低声道:
“爹莫忧,待去了皇陵,咱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安重国忽然冷笑:“皇陵偏僻,怕是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猛地掀开轿帘,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眼底闪过阴鸷:
“不过……也好,正好让那小儿以为本王已翻不起浪来……”
夜沉如水,皇陵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华清换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当中,唯有腰间玉佩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光。
出了太平城,他一路来到守陵村。
安重国长期守陵,名头上可能不好听,但实际上这里生活质量不算差。
守陵人花钱有俸银,吃饭领俸米,居住有公房。
华清来到安重国今天刚住进来公房后墙驻足,袖中滑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铁丝,三两下挑开了锈蚀的铜锁。
门缝里溢出的霉味混着纸钱灰,让他想起原主七岁那年,安重国踢翻他捧在手心的供果,冷笑道:
“杂种也配祭祖?”
屋子里传来鼾声。
安重国蜷缩在半旧的榻上,身上盖着褪色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