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织出金灿灿的光斑。季洁提前半小时就醒了,轻手轻脚地起身洗漱,客厅里已经传来杨震和父亲们压低的说话声——大概是在讨论今天路线上的哪个岔路口更顺畅。
厨房飘出米粥的香气,杨母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季母则在一旁帮忙剥鸡蛋,两个老太太的笑声像檐角的风铃,清脆又热闹。“小洁醒啦?”杨母回头冲她笑,手里的锅铲在粥锅里轻轻搅动,“我熬了小米南瓜粥,知道你爱吃稠点的,特意多炖了会儿。”
“妈,您起这么早辛苦啦。”季洁走过去,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摆好。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酱黄瓜切得细细的,腌萝卜带着透亮的红,还有一碟昨晚卤好的牛肉,切片码得整整齐齐。
“不辛苦,想着今天要出门,心里高兴就睡不着喽。”季母把剥好的白煮蛋放进碟子里,用勺子轻轻敲了敲蛋壳,“快吃早饭,吃完咱们好早点出发,听说那温泉山庄的早汤最养人。”
两家人的行李早就收拾妥当,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杨父特意带的老花镜和报纸,杨母给小辈们准备的晕车药,季父的保温杯里泡着刚沏的绿茶,季母则把给老姐妹们带的温泉特产分装在小布袋里。杨震仔细检查了一遍车况,又把后排的靠垫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才笑着招呼大家上车。
车驶出城区,沿着蜿蜒的公路往郊外去。窗外的风景渐渐换了模样,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农舍,柏油路两旁是成片的麦田,青绿色的麦浪在风里起伏,像翻涌的绿绸。偶尔有几只白鸟从田埂上飞起,翅膀划过湛蓝的天空,留下淡淡的影子。
“你看那片桃林,再过阵子开花才好看呢。”杨母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果林,语气里满是向往,“去年我跟老姐妹们来这边摘桃,那水蜜桃甜得能流蜜。”
“等桃子熟了,咱们再一起来摘。”季洁笑着接话,顺手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带着泥土气息的风涌进来,混着青草和野花的味道,让人心里敞亮。
季父从包里掏出提前打印好的温泉山庄介绍,指着上面的图片给杨父看:“听说这里的温泉是天然硫磺泉,对关节好,咱们几个老家伙泡一泡,保管浑身舒坦。”杨父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这老腰啊,最近总不得劲,正想好好泡泡。”
杨震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长辈们,见他们聊得热络,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他伸手调大了车载音乐的音量,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车厢里,和着窗外的风声,像一首温柔的序曲。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晃而过,车拐进一条两旁种满雪松的小路,尽头就是温泉山庄的大门。青灰色的门楼爬满了常春藤,门楣上挂着块木匾,\"温心园\"三个字写得浑厚有力。穿着蓝布褂子的工作人员笑着迎上来,帮忙拎行李,引着他们往预订的小院走。
“这院子可真雅致。”杨母一进院门就忍不住赞叹。院子中央有个露天的温泉池,青石板铺就的池边摆着两张藤椅,旁边种着几株腊梅,虽然还没到开花的时节,枝桠却透着苍劲的风骨。正房是两间连通的客房,窗台上摆着盆栽的绿萝,叶子绿得发亮。
“先歇歇脚,喝杯茶再去泡汤吧。”工作人员端来一壶热茶,茶杯是粗陶的,握着手里温温的,“咱们这早汤水温正好,泡个二十分钟,再吃午饭最舒服。”
长辈们坐不住,稍微喝了口茶就催着去换衣服。杨震和季洁帮着把带来的换洗衣物和毛巾摆好,又叮嘱了几句泡温泉的注意事项——时间别太长,觉得闷就赶紧出来透气。
等季洁换好泳衣出来,就看见杨母和季母已经在温泉池里了,两个老太太半靠着池壁,脸上泛着红扑扑的光,正仰头看着天上的云絮说话。“快来小洁,这水不烫,舒服着呢。”杨母朝她招手,水花在她手边轻轻荡漾。
季洁慢慢走进池里,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顺着毛孔渗了出去。她靠在池边,看着阳光透过雪松的枝叶,在水面洒下细碎的金斑,听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心里静得像一汪春水。
“你看那爷俩,泡着汤还在聊钓鱼。”季母笑着朝隔壁的男汤区努努嘴。透过矮矮的竹篱笆,能看见杨父和季父并肩坐着,手里比划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两声爽朗的笑。杨震坐在他们旁边,手里拿着手机,大概是在查附近的景点,偶尔抬头应和两句。
“年轻时候总觉得,日子得风风火火才叫有意思。”杨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满足,“现在才明白,一家子能这样安安稳稳地待着,比啥都强。”
“可不是嘛。”季母接话,伸手拂过水面,“以前总操心小洁工作忙,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看她身边有女婿照顾着,我们老两口也能放心享享清福了。”
季洁的心里暖暖的,她伸手挽住两位母亲的胳膊,温热的泉水在她们之间流淌。“以后咱们常来,”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等春暖花开了,咱们就住上十天半月,天天泡汤,天天吃这儿的农家菜。”
“好啊好啊。”两个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像藏着无数个温暖的日子。
泡完早汤,工作人员送来准备好的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浑身都透着舒坦。午饭是地道的农家菜,柴火烧的铁锅炖鸡,汤汁浓得能粘住筷子,刚从地里拔的青菜清炒一下,带着清甜的汁水,还有蒸得粉糯的南瓜,入口即化。
长辈们胃口大开,杨父和季父还小酌了两杯山庄自酿的米酒,脸色红扑扑的,话也多了起来。杨父说起杨震小时候调皮,把邻居家的鸡追得满天飞,杨母就笑着补充他被鸡毛掸子追着打的糗事；季父聊起季洁第一次得奖状,非要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季母就念叨她那时候半夜还在灯下给女儿做新书包。
杨震和季洁听着,时不时相视一笑。那些他们记不太清的童年琐事,在长辈们的讲述里变得鲜活生动,像老照片被重新染上了颜色。原来那些被忽略的时光里,藏着这么多细碎的爱。
下午阳光正好,杨震提议去山庄后面的山坡上走走。小路两旁长满了野菊,黄灿灿的花朵迎着风点头。杨父和季父走在前面,手里拄着工作人员给的木杖,脚步慢悠悠的,却透着稳健。杨母和季母跟在后面,摘了两朵野菊别在鬓角,像两个小姑娘似的互相打量着笑。
季洁和杨震走在最后,他悄悄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你看爸妈们,多开心。”季洁轻声说,眼睛望着前面长辈们的背影,心里满满的。
“以后每个月都抽时间陪他们出来走走。”杨震握紧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笃定,“咱们守护的是万家灯火,可不能冷落了身边最该珍惜的人。”
风穿过树林,叶子沙沙作响,像在应和他的话。远处的温泉山庄冒着淡淡的热气,和天上的云絮融在一起,朦胧又温暖。季洁抬头看向杨震,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忽然觉得,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样——有值得守护的人,有能一起分享温暖的时光,有眼前这触手可及的安稳。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又去泡了晚汤。暮色像柔软的纱,轻轻罩住了小院,温泉池里的水泛着淡淡的雾气,天上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长辈们靠在池边,话渐渐少了,大概是累了,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季洁看着池水中摇晃的星光,听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忽然想起杨震说过的话——他们守护的,就是这样的温暖。此刻,这份温暖就在身边,像温泉里的水,妥帖地包裹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