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离婚，还是去世，都不是好事，冯雪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点啥。
周丽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以和我一起住了吧？”
“啊？哦，哦。”冯雪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丽红看出了她的为难，刚好没啥人，就关门带着她和晓静回家了。
这是环城路上的一个小院子，北屋都租出去了，西屋光线不好，所以不好租，房东就让租户们放杂物。
周丽红租的是屋是院子里最大的一间，里面摆了一张双人床，放了立柜、炉子、桌子等，还有富余的地方。
虽然不能跟农村里有大炕的屋比，但也算是很宽敞了。城里这么大的屋可不多，以后就完全没有了，租房的人越来越多，房子也盖得越来越小。
“这房子好宽敞啊。”冯雪莹问道，“租金贵不贵？”
“租金的事你就别管了，每个月就几块钱。”周丽红说。
租金确实不高，除了外地来做生意的人，也不会有人在城里租房子。
“地方认好了，回头我给你配一把钥匙，你改天把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冯雪莹还没答应要不要搬过来住，周丽红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没有她担心的事，那么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看着冯雪莹的疑惑，周丽红知道她想问啥，就让晓静去隔壁王奶奶家玩，关上了门。
冯雪莹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
周丽红看着她的眼睛，“别绷着了，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我没想问啥。”
“关于姐夫呢？”周丽红眨眨眼。
“周姐，我没有想要打听你的隐私。”冯雪莹赶紧摆摆手。
“咳，有啥隐私不隐私的？我今天就跟你敞开了聊聊。”不等冯雪莹开口，她就开始了。
“一直没给你说过，我妈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爹后来又娶了别人，我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候其实挺快乐的，奶奶身体不好，但真的很疼我。”
“我念书不多，就盼着快点长大，能自己干活，照顾奶奶。”提到奶奶时，她的眼中蒙了一层雾气。
“十四岁那年，奶奶去世了，我也好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没想到她的身世那么悲惨，冯雪莹真想抱抱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又过了两年，我就自己出来闯荡了。反正为了吃饱肚子，除了违法的事，啥事都干过。”她的语气有点自嘲。
冯雪莹想说句安慰她的话，却被打断了。
“其实我没结过婚。”周丽红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那年，我去给奶奶扫墓，就在老房子里住了一夜。半夜，在睡梦中被，被别人，那个了……”她的声音像呓语，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
冯雪莹猛地站起来，她没法想象周丽红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更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就情不自禁地将她抱住了。
她看到周丽红抖动的肩膀，听到她终于哭出了声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放心哭出来吧。”
过了半晌，周丽红才恢复了平静，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说出来是不是舒服了一些？”冯雪莹也在抹眼泪。
“嗯”，周丽红点点头，拢了拢耳后的头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安慰，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晓静是……”冯雪莹关切地问。
“对！”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黑暗中根本就没看清。”冯雪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那晚的屈辱让我觉得自己恶心，当时我就逃了出来，再没回去过，连我爹都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
“当时真想一死了之，可我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就蓬头垢面地生活了几个月。我只有十九岁，又从小没有妈妈，完全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直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才知道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我尝试过挑水、搬石头、使劲蹦蹦跳跳，甚至用力捶打肚子都无济于事，这个孩子就是稳稳地长在我的身体里。最后，就生下了晓静。”
周丽红在回忆时，表情很痛苦，声音却是淡淡的，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一样。
“你没做过母亲，你不知道，孩子一生下来，我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的语气终于有了温度。
“在和晓静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越来越离不开她了。尝到了生活的甜头，我怎么还会寻死觅活，想办法活得更好才是。”
她依然在抹泪，但这时候的眼泪不是涩的，是甜的，是她作为母亲的幸福。
冯雪莹知道，一个人能把放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是她对自己绝对的信任。
“这些年，你太苦了。”她的声音都有点哽咽。
“没有，太忙了，根本顾不上。”周丽红还有心情开玩笑，“真的，不想就不苦，这不都过去了吗？”
“是啊，都过去了。”
冯雪莹应着，可她心里还是无比难过。她以为自己的经历就够惨了，和周丽红一对比，她才是从地狱爬上来的。
她除了心疼，就是佩服，是发自内心对周丽红的佩服。
经历过不公和厄运的人不少，能扛过来的也有，但从泥坑里爬出来，连衣服都没弄脏的人真的不多。
周丽红一个年轻轻的姑娘，经历了人生中最难以启齿的事，她可以堕落，可以一蹶不振，但命运给了她一个孩子。
在这个年代，到处都有弃婴，只要是个女儿就有被遗弃的理由，可二十岁的她成了一个合格的妈妈。
生活的艰难自不必说，命运的不公没有打倒她，反而让她成了一个温暖的人。
被生活磋磨过的人，多的是冷漠自私，很少有人能继续保持善良和温暖。
周丽红都做到了，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苦难的影子。可能是她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打把伞吧。
“发啥呆呢，到底来不来住？”周丽红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一定来！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也准备向周丽红敞开心扉，“等我搬来，就告诉你我的事。”
“啥事？”
“等着，谁还没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