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海好不容易从准外孙女婿手里抠出来两个手榴弹,哪儿那么容易就交出来了。
他还藏得挺严实,桂平找了好几天,愣是没找着。
一堆人劝他,也没用。
周博宇说没事儿,他给找的手雷不是那种一拉就炸的,有插销儿,拔出来还得拧,没那么容易炸。
富海还给他拆台,说他学会了,一步一步都记脑子里了。
折腾到晚晚都该回美国了,这俩手榴弹也没找着。
“真不能过了年再走?”付闯给闺女的行李收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晚晚抱了抱他,“爹,真的不能再拖了,我就请下来这么长时间的假,回去坐船还得五十天呢。”
再舍不得,也得放手了。
把孩子们送到天津的码头,周博宇费劲的搬着行李上了船。
他来的时候是几箱的礼物,回去的时候这些特产装的箱子更是翻了番。
什么带着路上吃的点心、熟食,给周博宇的父母带的茶叶,给他们堂口的龙头大爷和香主们带了些不贵又精巧的玩意儿……
当然还有肖远安给配的药,除了解酒的,还有外伤药、退热的、镇咳的,应有尽有。
跟他们一船回去的,还有丽娜,她是临时起意。
约纳斯今年写了好几封信来,字里行间都是忧心忡忡,说是德国的形势越来越奔着失控去了。
莱昂大了,参了军。
可是这些年他跟米娅又添了两个孩子,都还小,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想着把他们再送到中国来。
吴清和丽娜商量了半天,给他回信,中国现在也不安稳,不一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先不要让米娅过来。
这次晚晚从美国回来,给了吴清一个新思路,亚洲、欧洲都不踏实,为什么不去美洲看看呢?
跟周博宇聊了几次,他觉得可以试试。
丽娜是个爽快人,吴清走不开,她就自己去,当机立断跟晚晚他们搭伴儿一起就走了。
还有一个人也想去,就是安晨风,但是他的厂子现在还能再撑一撑,就算是真的要出手,也得谈个好价钱。
所以他这拨没走,等着跟妹妹一起回去。
把闺女送走了,付宁和付闯都有点儿难受,美国还是太远了,一来一回就是四个月,得好几年才能回来这么一次呢!
蔫头耷脑的回到北平,院门还没开利落呢,背后一个清亮的女声就传过来了,“舅舅!”
付宁一听脑袋都大了,现今能管他叫舅舅的就一个,琳达!
转身一看,果然是她。
利落的呢子大衣,带着窄边儿的呢子小圆帽,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要不是看见她冻得直跺脚,这身行头还真的是冬日风景呢。
甭管这丫头是干嘛来的,先进屋吧。
好在苗家兄弟都在家,屋里还暖和。
付宁拿水汆子烧了开水,倒了一杯给她暖手,“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妈知道吗?”
琳达把热水拢在手里,暖了手心暖手背,就是不答话。
付宁一拍脑门子,这就不用问了,肯定是没跟大人说啊!
“把你妈地址给我,我发电报去!你急死她算了,别瞎跑啊!”
让付闯盯着点儿,他一溜烟儿就跑去电报局了。
心里是一个劲儿的感慨,晚晚这么多年也没让他着过这个急,摊上这么个蔫有准儿的闺女,安晨曦也是不消停。
他不仅给安晨曦发了电报,为了防止琳达拿个假地址糊弄他,还给天津的安晨风打了电话,让他也转告一声儿,算是双保险。
回来跟小丫头一聊,还是当演员的事儿。
这姑娘现在是认准了要演电影,要当明星,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等过了几天,安晨风和安晨曦都到了北平,琳达那脖子又梗起来了,付宁都想管她叫“强项令”了。
母女、舅甥三个人在付宁家的院子里是唱念做打,但就算是上演了全武行,也没把琳达的念头给绝了。
付宁把举着笤帚疙瘩,在院子里跑得气喘吁吁的安晨曦安抚住。
“姑娘眼看都十八了,不能这么硬管了。”
“我这几年也没不管她啊,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把人该落到屋里,付宁看了看安晨风,这是人家亲舅舅,得让他定个调子出来。
安晨风看了看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妹妹,再看看梗着脖子眼圈儿发红的外甥女,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
“晨曦,琳达这股子邪劲儿上来了,你拽也拽不住,总不能打断了腿拉回去吧?”
转头又跟外甥女说:“你也别以为我就松口了,你想现在就去当演员,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了,这不是胡同里头逮毛驴---两头儿堵吗?
堵得还是自个儿!
付宁把沏好的茶水一人一碗端到跟前,看着这三个僵持的人,给支了个招儿。
“要我说,琳达还是上个大学吧,晨曦你看看美国哪个大学有表演系,给她报名就完了,当演员也得学啊!”
“她没考上!又耍了脾气,说那些出名儿的演员也没学过,就非得现在去电影公司。”
“咱们这边儿没有这样的学校吧?”安晨风问付宁。
“没听着过,不过北平有好几个大学都有自己的剧社,每到周末就会演自己排的文明戏,天津也有吧?”
“有。”安晨风眼前一亮,付宁说的倒是个出路。
“琳达,你现在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我帮你在天津找个大学,你上学可以进剧社,行不行?”
付宁看琳达还想说什么,直接把她的话头儿打住了。
“琳达,这是现在的最优解,咱们这边的电影公司不多,不可能你进去就能演戏,真登台的机会怕是还没剧社多呢。”
三个人好不容易把小姑娘的心定下来了,付宁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对这样的孩子办法也不多,能让她消停几天也行。
眼看快过年了,安晨风带着琳达回老家了,安晨曦还有工作,急急忙忙又赶回上海了。
把他们送上火车,付宁一边儿往回走,心里一边儿感叹。
这老安家的人都倔,一个个的都是死爹哭妈硬棒骨,安晨冬这样,琳达这样,安晨曦……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