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殷和岑弋二人面色冷淡的回来了。
两个白衣仙君并无亲近之感，像是刚谈论完修仙界存亡的正事。
果然是岑弋，一把冷血无情的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色彩浓重的感情呢。
北音又轻描淡写地回到了人群中央。
白色发带在她身后随风舞动着，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即将被押上刑场的紧迫焦灼感，与之相对的，路过之地，除了那些不熟悉的人，很少有人敢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愧疚吗？
会因为无能为力换回那个人而愧疚，欠他良多，知他是个如何好的人，却无力……像那个无畏的少女一样承诺。
“哥哥，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柔软的，带着微薄剑茧的手握上北音的手腕，暖意渗进皮肤。
北音低头，少女懵懂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弯安静流淌的河水，瞳仁黑似神秘的夜，流水夜照，隐含月光。
二人白色的衣摆被风扬起，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
“我知道我实力不够，但至少让我努力一下，我不想……”
不想什么，她说不明白。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过一次亲手送她离开的经历，不知道当时孤身爬雪峰的灵魂多冷，模糊的印象中——见她一次，和她一起，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尽管所有人将敌意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尽管此事十死无生。
“不可以。”
不是北音说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北故。
他站出来，神色淡淡，苍白的面容被阳光照的反光，比起那些眼眶通红的人，他的神态称得上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他浅色的唇瓣翕动，重复了一遍，
“不可以。”
上官梨长剑出窍，锋锐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着寒芒，直指北故脖颈，只差一点，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刺破他的皮肤。
苏洗咬紧了牙龈，双目通红，
“北故，你……”
北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定定地看着北音，
“离大阵崩塌只剩五个时辰一个半刻钟，你至少等到最后一刻。”
北音拍拍上官梨的肩膀，示意她收起剑，不用担心。
北音视线一扫，那边跪了一地的长老正满脸惊骇，
“怎么可能，明明还可以有三天！”
北故一直看着北音，见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些长老身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些人沧桑的面容映入眼帘，
“废物。”
继而视线回转，他的声音终于有些抖，
“就当陪我，好不好？”
北音立即意识到不对，她上前几步抓住北故的肩膀，
“什么意思？你还有事瞒着我。”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过来，身后还有人猜测只是个准备同生共死的傻子，议论着兄弟情深。
但……北故不像这样的人。
他不说话，北音干脆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力气很大，把他整个人都扇退几步，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个很清晰的红肿巴掌印，
“说话，别逼我动手。”
北故捂着脸抬起头，少年眼尾泛着病态的殷红，发丝蜿蜒飘摇，不正常的绮丽颜色，糜艳绝丽，像是开到烂掉的白色曼陀罗，
哪怕是被打，他也丝毫没有低落，反倒是享受一样摸着自己的侧脸，轻笑一声，
“什么终人族所有天赋阵修之力集结的大阵，我反手就能毁掉，哥，我厉不厉害？”
四周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北故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那些人一点，看见他们惊惧的目光，低头开始笑，
他身上很烫，浑身都在抖，那种病态的临死之人的疯狂随着他的笑声蔓延，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面对一只拥有少年皮囊的艳丽魑鬼。
“哈哈哈哈……”
“小故，先主上在时，最是疼爱你。”
“抓住他！”
北故踉跄着后退几步，无所畏惧地看向那些向他抓来的强者，玩笑一般，
“可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有人的攻击松懈，不再想要取他性命，也有人狠下杀手。
北故似乎早有准备，身后大阵的能量就是他最趁手的工具，他单手变换灵诀，白色的广袖被动作挥起，一掌扣在地面上的同时，那些人顿时被大阵能量震开。
也是他们被震飞的同时，北故看到了对面提着长刀的北音。
那人的刀上还带着血迹，步履沉稳地向他迈来，
北故没有一点危机感，因为她永远不会害他，她是站在了他这一边，帮他动手伤了人。
他笑着看着她，身后是越发震颤即将毁坏的大阵，那些透明的白金色阵纹逐渐凝实，可能是被他借了些力量，有一些震颤碎裂，毁坏得很快了。
天空像是沦为金色，凛金色的光照在白色覆满阵纹的地面上。
他身后的世界在崩毁，他视线中的人却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余光中看见那些晨暮的人起身向这个方向来，他眼里又带了厌恶，语气恶劣里又有些玩味，
像是捉弄人的小孩子。
“我确实不会毁了这个大阵，可我又凭什么要顺你们的意呢？”
“没错，那对死人父母确实更疼爱我，兄弟两人，把活着的机会给了我。”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就是好东西了吗，我就要按着他们所想的，为了保护你们这群废物直到像他们一样烂在魑鬼里吗？”
“所谓活着的机会，也不过是天赋偏向的选择，我哥死后，我就应该也为你们做事到死吗？”
许多修仙界的大佬都靠近过来，焚山道的宗主也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北故，你冷静，你们的父母是整个修仙界的英雄，你们做的也都是有利于整个修仙界的事情，不是必须去做，你们一家已经是人族的骄傲了。”
北故一步步往后去退，离他最近的是北音，可她没能抓住他的手，没人能抓住他的手，
北故并没有歇斯底里，反倒是一种平静的，随时可能拖所有人去死的疯狂，
“不是必须去做，那这个大阵算什么呢，那我地煞九渊五年算什么呢？”
“我生来只有这些选择，和你们不一样。”
北音伸手去拉他，却被他躲开，她感知到不对劲，
“小故。”
北故第一次没理北音的话，单手撕开自己的衣服，上衣被他直接撕开丢掉，眼睛却一直凝在北音身上，
少年劲瘦的上身，满是黑色蜿蜒的诅咒纹路，像是一道道繁琐复杂的，刻在血肉里的烙印，他皮肤白，更显得那布满全身的诅咒纹路残忍不已，
他彻底被天空中的金色阵纹笼罩。
“不要救我，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