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次轮到傅先机开口。
作为鸽书一系首席，天下情报动态全在他一人之手，然从来不知人间之外还有普通人的生存之地。
而且这些生活在苍茫赤地的百姓很是奇怪，单单十分之一行如常人，此类人皆修行越过龙门。
剩余人则空有其神却无躯壳，仿若孤魂野鬼。
细细琢磨确实奇怪。
“入不了轮回的可怜人。”升渊首领说道。
“此话怎讲？”傅先机又问道。
“众生殿六大派系各有职责，敢问傅首席，清录一系除歼灭欲兽外另有何种职责？”升渊首领问道。
“超度往生之人入轮回。”傅先机答道。
清录创立之初，职责便是超度往生之人入轮回，依照往生之人生前的行为举止，为其安排下一世身份。
“当初顾首席还在首席大位时，门下弟子做的就是这般枯燥之活。现在不一样了，随着莫黄粱掌领清录，心思全用在争权之上，以至于超度轮回之事愈发无关紧要。”升渊首领冷笑两声，“可往生之人自离世那一天起至百岁诞辰还未入轮回，便自动成为孤魂野鬼，从此再无机会返回......”
话还未说完，人间之下刮起阵阵狂风，以至干涸大地尘土肆虐。
只听姜辞在狂风中怒道：“你是说，城内之人都是不入轮回的往生人。”
升渊领袖点头不语。
“混账！怎敢违逆天理！”姜辞大喝一声，狂风卷起长龙。
众生殿之所以立于人间之上，不是为了凌驾众生，而是为了照看人间百姓，以求达到各方动态平衡的大道目标。
莫黄粱此举倒行逆施，罔顾大道初始意志。
“傅先机，此事你难道一概不知。”姜辞也察觉出城内之人的不寻常，携带连接天地的龙卷风，怒视身旁一言不发的黑衫男子，“清录掌天下轮回，鸽书握人间动态，此为录书含义。如今欲兽尚未除尽，众生殿自身又有此腐败，你傅先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亦或是在装糊涂！”
傅先机没有抵抗龙卷风的压迫，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姜辞，等到那一天到来，我自会给人间一个交代。”
“你......”姜辞叹息一声，若不是知晓傅先机的为人，他这一招绝对会落下。
听到傅先机还在坚持那一天的到来，他已无力再多劝什么，弱下心头怒火后淡淡问道：“你真的有把握那一天会到来吗？”
“姜辞，在这条路上我已失去一个朋友，不想再失去你了。”傅先机轻描淡写提起朋友二字，话语里蕴含解不开的惆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辞苦笑着点上一根烟。
曾经他、傅先机、李一脉三人都是年岁相仿好朋友，虽分属不同派系，但因各自心中想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的想法而走到一块。
后来傅先机和李一脉理念不同，于是二人分道扬镳。
姜辞作为中间人，偏向哪个都里外不是人，索性撂下饮丹一系的重担，去往人间寻个清净。
升渊首领笑道：“两位首席不必伤了和气，即便城内人无法再入轮回，但此事也未尝不好，起码可以老老实实在人间之下修炼。有朝一日越过龙门，还可以重塑体魄、重返人间。”
“多谢先生！”傅先机对着升渊首领拱手。
“傅首席言重了。”升渊首领回礼。
“老头，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不如你今日一次性坦白个痛快，好让我也知道你究竟所图为何。”姜辞倒是不惯着二人的繁文缛节，直接横插一嘴。
“哈哈哈，不是小老头不肯说，而是小老头还不能说。”升渊首领答道。
“那什么时候能说？”姜辞问道。
升渊首领一指城内忙碌的百姓，“等到这城内再无人居住，小老头便可以说了。”
“我身为饮丹一系首席，习得是渡人之法，看样子你也是。”姜辞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所行之事太过张扬，我不为难，保不准有其他人为难。”
升渊首领笑道：“为难而已，能有多难，老头子一直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八个字。如此一来，外界再多为难那也不算难。无非就是道阻且长，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提到那八个字，姜辞第一眼就是看向傅先机，后者负于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当初也有一个人同他说过这个八个字，只不过那人并非身边老者。
“你这老头真是有趣，平日里没少在我们六人身上下功夫吧。”一番闲聊下来，姜辞对升渊首领生出相见恨晚之情，与这样的人相交总好过与鬼祟之人虚与委蛇。
既是修行，越往后就越要做到知行合一，首当其冲便是光明磊落，否则杂念太多恐将导致道心不稳。
“六位号称远古六神，众生殿如今的扛鼎之人。小老头不想交恶，但免不了会打交道，多了解一些也不算坏处。”升渊首领也注意到傅先机的变化，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修行之人皆言因果困住的是大道中人，只要跨出那一步便不受影响。其实真正跨出那一步才发现，道既是人、人既是道，因果还是无处不在。”
“李一脉重因，傅先机重果。二者谁也不服谁。要不你来给评评理？”姜辞笑问道。
“姜辞，休要胡言。”傅先机喝道。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发什么怒噻。”姜辞吐出一口烟，对着旁边双手拢在袖子里的升渊领袖说道，“行了老头，赵徐真的事我就懒得跟你们这群可怜人追究了。先走一步了。”
刚走两步，他又扭头扔出一卷经书，说道：“老头，你今日找我是想我来救命的吧，这玩意你给林仲千，能让他多活个几年。”
当日为算计莫黄粱，林仲千穿越时空寻找灵兽王，为此沾染因果，致使寿命剩余十年。
后经历一番大战，十年寿元又所剩无几。
这才有了升渊首领今日之举。
“两位首席遵循众生殿规矩，不便插手人间之事，小老头会派遣门人解决人间诡事。算是报答二位今日的恩情。”除了神州外，其余各地皆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升渊首领以此作为交换。
姜辞哈哈大笑，搂着傅先机离开。
“老傅，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一个赵徐真已经让我够心烦的了，还得在你和李一脉俩王八羔子的理念上花费心神，你说我过得是什么糟心的日子啊。我跟你讲啊，我后年的香烟得包在你身上。”
“我知道了。”
老刀见二人走远，和小七对视一眼，身形一闪离开此地。
升渊首领大手一挥，散去的浓雾卷土重来，升渊众人也消失不见。
人间之下，再度恢复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