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声音怎么贱贱的！”
陈大妞低着头跪在海面上，眉头皱的几乎要将两根眉毛粘在一起，要不是还想着求来人救陆寻一命，他真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傻。
海面波光粼粼，他那如盘子大小的脸庞倒映在海面上，如液态金属一般跳跃。
陈大妞盯着海面，一个陌生的人影从天而降，呈现出膀大腰圆的样子，而那如山般的压迫也在接近自己等人的过程中逐渐消失了。
“喂，老刀，咱天守首席怎么跟缺心眼似的，你确定他真能救陆寻吗？”陈大妞光看倒影就觉得来人太过普通，悄咪咪的用手肘顶了一下老刀的腰。
老刀面色古怪，这声音岂止是贱兮兮就可以形容的。
陈大妞刚想再多问一句，就发觉一旁跪着的老刀猛然起身，旋即便听到对方喊道：“老姜，怎么是你丫来了？”
“老姜？”陈大妞嘀咕了一声，“好耳熟的名字啊！”
轰...
一个浑身烟臭味，酷爱抽红南山的猥琐老头形象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陈大妞抬起头，溜圆的眼睛像黑夜里渗人的猫眼，他不可置信的说道：“妈啦，怎么会是你啦！”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除了风声餐厅的老板老姜，还能是何人？
老姜还是习惯性的叼着一根红南山，腰上这次系着一条满是油渍的围裙，看来是刚从后厨赶过来。
他忽略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老刀，直直走到几人身后，对着跪伏在地的陈诺抬了抬手，“大仙女啦，你赶快起来啦，跪的时间长了膝盖会有淤青的啦！”
陈诺一抬起头，发现来人还真是老姜。
老姜正眯眼对她笑着，脸上那宛如沟壑般的褶子也在不听话的乱晃，除此之外，一水儿泛黑的大黄门牙全都露在外面，脑袋上蜷曲稀疏的头发也在海风中摇摆，活脱脱一副老流氓的样子，跟那个一出手就将紫袍男人震碎上千座山体的世外高人形象大相径庭。
陈诺缓缓起身，想起了那晚在风声餐厅，老姜一招就轻松制服了哥哥，本以为只是个高手，却没想到对方的身份隐藏如此之深。
她拘谨的说道：“之前我们就猜测您和老刀一样是天守者，那您一定是李首席了吧！”
陈大妞急吼吼而来，拉开一脸色眯眯的老姜，对着陈诺说道：“诺诺你别相信他，我们天守首席姓李，这家伙姓姜，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况且他要是李首席的话，老刀能不知道吗？”
“是吧老刀，他绝对不是李首席！”陈大妞转身一脸警惕的看向老姜，说道：“喂，老家伙，你搞这一出到底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正等人救陆寻呢，你开玩笑能不能看看场合！”
老姜老神在在的抽着烟，一句话都不曾反驳，老刀也是一样。
将这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陈诺小心的问道：“您真的不是李首席吗？”
李一脉三个字在众生殿和欲兽一族眼里就跟魔咒一样，谁听了浑身都得冒一层冷汗，他要是发起脾气来，三界都得地动山摇。
当年他为何要手持十大灵王的头颅血洒众生大殿？
还不就是因为清录一系遭难，其余各大派系袖手旁观，这才惹怒了这位绝世大狠人一气之下要给各大派系的首席一个下马威。
当时，高坐大雄宝殿的各位首席都摇头苦笑，刚想解释一番，那位狠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真是飞扬跋扈到极点了！
就连众生殿殿主也只得赔笑说李一脉真性情。
所以在女人开口后，那些埋头的观照一系弟子都竖起了耳朵，大气都不敢喘。
老姜知晓他们的心思，吐了口烟圈后，大大咧咧道：“我当然不是天守一系的李首席啦！”
听到这话，漫山遍野的观照一系亲军皆是松了口气，后背上的冷汗也消散了不少。
只要不是那位来了，一切都好说。
吕望道可不没有丝毫大意，这样的强者敢自称本席，即使不是李一脉亲临，那也是众生殿有头有脸的人物，起码比长老院那些只会举手投票的老东西有实权。
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跪伏着。
一众白卫见那位一身紫袍的男人没有反应，这才发觉自己等人似乎高兴太早了，松掉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入玄圆满的实力不是他们高攀的起的。
陈诺嘴角苦涩，充满希望的眼神一刹那就黯淡了下去，哪怕老姜的实力再高，能压得群雄尽低头，可若不是李首席亲至，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陆寻的命呢！
男人的身体早已冰冷，汩汩而流的鲜血也已干涸，那张坚毅白皙的脸庞再无鲜活之色。
女人自知希望渺茫，那种层次的大人物岂会为了小人物的生死而上心。
她柔情的看了眼躺在海面的男人，对方生前的温柔勾起了许多回忆碎片，一片一片扎在她的心尖。
死去是解脱，活着最痛苦。
陈诺闭眼抿嘴，而后一把飞刀就出现在手里。
“诺诺姐！”
听到圆圆的呼喊，陈大妞扭头就见到令他牙眦欲裂的一幕，下意识就要去夺飞刀，“诺诺，别做傻事！”
可女人去意已决，哪是他能阻拦的。
就在修长的玉颈即将被割破时，老姜一挥衣袖，手中多了把飞刀，“妈啦，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赶过来救你们的啦，你要是就这样死了对得起我吗？”
“诺诺，你千万要冷静一点。哥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救陆寻的。不就是李首席嘛，哥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陆寻死了，陈大妞如何不伤心，但在陈诺面前，他不敢伤心。
她的这个傻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飞刀被夺，陈诺无力争抢，直接跌坐在陆寻身边，无助的的泪水横流。
“就因为他死啦，所以你也不想独活了是吧！”老姜抽着烟，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上的飞刀。
飞刀上刻有一个诺字，一诺千金的诺。
老姜轻蹭上面的字体，又问道：“情情爱爱的有这么重要吗？”
陈大妞护妹心切，大吼道：“老姜，你别再说风凉话了！”
“那我可有说错一个字啦！”老姜笑眯眯的说道。
这下，老刀都看不下去了，拉着老姜就要走开，“你够了，再胡闹我要跟你翻脸了！”
“我没胡闹啦，我是很认真的问她问题啦！”老姜绕开老刀，走到陈诺身边蹲下，“我再问你一遍啦，你确定自己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愿意为他去死？”
“我只是想陪着他！”陈诺用那只戴了戒指手紧紧抓住陆寻的手，“陆寻，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人生何其孤单，来时一个人，去时一个人。
下辈子的事又有谁能说的清。
这个女人竟想着生生世世？
女人的贪心让老姜变了个人。
他变得哀伤，变得痛苦，变得距离所有人都很遥远。
赵徐真，我记得你曾说过，这世上的情情爱爱都是镜花水月，凡人活了一世又一世，可有谁曾记得上一世所爱之人，哪怕记得，又有谁还愿与从前之人相伴到老。
对于赵徐真当年的话，老姜至今记忆犹新。
他揉了揉苦涩的脸庞，又问道：“大仙女啦，若你们真有下辈子啦，可到时候陆寻爱上其他人怎么办呢？”
“如果下辈子他真的爱上了别人，我就希望自己可以少难过一会，因为他说过，希望我可以永远开心快乐的生活着。为了他，我也一定要做到呀！”陈诺会心一笑，更用力的抓着陆寻的手。
其实她从不贪心，也不屑于贪心。
这花花世界何其伤人，海誓山盟和老死不相往来看似两个极端，但出现时又何尝不是成双成对。
陈诺想要的只是陪着。
老姜眼眶湿润，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疯狂拍打胸口，好像被一口烟给呛到了。
赵徐真啊赵徐真，你老是骂我幼稚，说我对世上的情爱看的太过认真，现在你看到了吧，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幼稚！
陈诺也傻傻的笑起来，“老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老姜笑着点头道：“嗯啦，很幼稚啦，你的这番话要是被某个我认识的女人听到啦，估计她会直接把你扔进炼体谭啦，好让潭中水给你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洗涤一遍去去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啦！”
不用猜都知道他说的那个女人是赵徐真，所以老刀白了他一眼，暗自腹诽道：男人当中就你最蠢，好好的大高手不做，非要去做那老女人的裙下之臣，其实最该去炼体潭洗洗脑子和眼睛的是你才对。
这番话老刀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要真被老姜听了去，估计屁股上得挨一脚。
“妈啦，你小子啥眼神啦！”老姜抬腿，就见老刀早早捂着屁股做好了防御，谁知他虚晃一枪，一巴掌直接拍在老刀的后脑勺，骂道，“要没有我出手啦，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记住啦，你小子欠我一个人情啦，得好好活着还给我啦！”
陈诺明白老姜意有所指，说道：“老姜，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们。”
“怎么啦，是不是又不想死啦？”老姜收手问道。
“你在场，我想死也死不了啊，只好以后再想办法喽！”陈诺开玩笑的说道。
老姜又是哈哈大笑，接着就听见女人哼起了歌。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老姜心中暗道：也罢，反正今日都破例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旋即清了清嗓子：“虽然我不是李首席啦，没有他那一身通天彻地的实力啦，但是我要想救一个人啦，他就是死了也得给我爬起来啦！”
陈诺不为所动，或者说就没放在心上，单单抱着陆寻微笑。
唯有老刀嗷呜一声，大叫道：“真的吗老姜，你真的有办法吗？”
“妈啦，你认识我这么久啦，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人啦！”老姜不屑的说道。
“老头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老刀丢下一句话，赶紧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复述给陈诺，见女人没反应，老刀继续说道：“大妹子，老姜从来不会骗人的！”
“你们真的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陈诺淡淡说道。
“大妹子，我真的没有安慰你，原本我以为只有李首席才有那般手段，现在老姜既然发话了，那陆寻肯定就没事了！”老刀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陈诺望向老姜，后者朝她一点头，说道，“我除了炒饭厉害，救人也一样厉害！但我有一个前提，你得先把眼泪擦干，我看到仙女流泪就会很伤心的，也就没办法集中精神救人了！”
老姜认真的时候，说话总是清晰不拖沓，陈诺见其收起一脸戏谑，立马擦干净乌七八糟的小花脸，然后双膝跪地，深深鞠躬。
这番动作惹得老姜啧啧称叹：“妈啦，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啦，我真是太有福气了啦！”
说着，他一脚踢向老刀的屁股，这次老刀没有躲过去，一蹦三尺高。
老姜恶狠狠的道：“妈啦，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李首席最厉害啦，亏我还给你吃了那么多炒饭啦，一点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给我挣点面子啦！”
老刀捂着屁股蛋，说道：“你要喜欢，下次我也去外面多给你吹吹牛逼！”
老姜生气道：“什么叫吹牛逼啦，我就是有这个实力啦，今天非得好好给你露一手啦！”
似乎觉得不解气，他又作势欲踢。
老刀连忙讨饶道：“好啦好啦，救人要紧，我明天再给你买一条红南山，算是给你赔罪。”
老姜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普天之下唯有赵徐真和红南山戒不掉。
当然了，要是偶尔能有几个仙女过过眼瘾那也是极好。
说到仙女，眼下就有两个，一个是我见犹怜的陈诺，还有一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紫裙女子。
老姜对着二女抬抬手，“好啦，你们都起来啦！”
天空上，吕望道误以为来人也放过了自己，他捶了捶大腿，吩咐着亲军白卫一同起身。
老姜背对着他们，斜眼一瞥，冷冷一笑。
“本席让你们起来了吗？”
“给本席跪着！”
说话间，一众代表观照一系最强战力的白卫连同入玄大成的吕望道半点反抗都不曾有，再次跪了下来。
大道压身，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