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路让开了道,申绿赜领着夕阙进入密顿仙园。丁香花海惹人沉醉,申绿赜却无心流连花海。她原来心平如镜、心止如水,却不料望川仙君尚姜的到来,让她心中顿生波澜。如今就连赏个丁香花,也让她觉得心情不美丽了。
申绿赜边走边想:他若在温泉与女子卿卿我我,如此望川仙君,怎堪为众神表率?如此尚姜,真是让她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瞎了眼,竟喜欢上了他?
即将走至温泉入口处,申绿赜的脚步却迟疑了,夕阙亦在旁劝道:“望川仙君在温泉洗澡,虽他身旁小仙已入内告知帝后来了仙园,但帝后还是不进去好吧?”
申绿赜却并不是担心夕阙考虑的清誉问题。在人间,尚疆虽拿她直接当做肉盾,在她回天庭后又迅速娶了灵霁公主,让申绿赜失望透顶。但亲眼见他与另一个女仙搂搂抱抱,却从未经历过。她心中别扭,因此脚步踟蹰。
她想了想,转身欲走,望川仙君却在丁香花树上望见她的身影,急急赶上前去,见她身后还有位仙侍,便作礼道:“帝后,望川仙君有事向您请教,不知您可否移步前方丁香树前石桌石椅处?”
申绿赜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对他轻轻眨眼,还用下巴似无意却有意指了指身后夕阙。
申绿赜秒懂他的意思,是让他支开夕阙,但她佯装不知,领着夕阙进了温泉小院。寻了一圈,四下无人,申绿赜微微舒了口气。她踱至石桌石椅处,也不坐下,只亭亭立于丁香树下,抬目望向尚姜。
丁香花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尚姜恍然想起当年梦中情景:她缓缓向他走来,却在途中忽然不见,他在梦中的惊慌无以复加。
尚姜走近一步,大胆说道:“烦请帝后摒退侍者,本仙君有要事相商。”
“你我之间,有何要事?望川仙君请自重。”申绿赜冷然拒绝。
“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说辞,明白我在人间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刻骨相思?绿赜,我……”
“你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刻骨相思,本后不知道。当年你如此行事,你我情谊已绝。如今我贵为帝后,望川仙君见我时,当大礼上前,以示尊重,不可狂妄称呼我人间姓名。若我将此事告诉穹苍帝,岂不是仙君过错?望川仙君人品堪忧,能否坐稳仙君宝座尚看日后造化,如你行差差错,我不建议将你推入万丈深渊,以令恶人恶报。不过,我有一桩事倒要感谢你。”
见尚姜眼带疑惑,申绿赜顿了顿,说道:“只有你弃了我,我方能遇到穹苍帝。穹苍帝乃三界统领,仙中翘楚,文武双全,行事稳重自不必说。还有,穹苍帝龙精虎猛,斗志昂扬,甚合我心意。而我对穹苍帝也婉转柔媚,曲意承欢。我们鱼水之戏,自不必与仙君细说,仙君寡情之人,想必亦不会懂。”
她这番说辞,夕阙听到,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而此时的尚姜,像一头受伤的野鹿,只觉撕心裂肺地痛。他张了张嘴,但觉喉咙已然哑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也会痛?他受伤的表情,瞧在她的眼中却全是讽刺。他就是靠这份表演,当年轻易俘获了她的芳心。也是靠这份表演,惹得灵霁公主爱怜?他是害人者,她是受害者,如今他一副被抛弃的、泫然欲泣的做派,真真令她恶心!
申绿赜表情不屑,走过他身旁,又补了一句:“还不行礼恭送我,还等着我命令?”
尚姜木然行礼,直至她与夕阙走远。他双腿不听使唤,竟筛糠似的乱颤起来。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心如刀割,呼吸艰难。
或许,最令人害怕的,从来不是今后的路有多么难走,不是荆棘遍布,不是野蔓杂生,不是毒虫百兽挡住了我们的必经之路。最令人害怕的,只是独自木然的站在原地,一任伤口流血,心脏钝痛,四肢颤抖,却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帝后没过多久便离开密顿仙园,可尚疆却迟迟未唤沉路入园,也没有走至密顿仙园门口。沉路等了个把时辰,等得不耐烦,便进园去寻找望川仙君。只见尚姜眼神空洞,坐于温泉旁丁香树下,犹如一尊雕像。
沉路提议回舒啸宫,尚姜也不答话。沉路细看,只见仙君默然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路忙唤来单灵品,扶着尚姜回了舒啸宫。
尚疆大病一场,失语了整整月余。沉路从此再不提出门散心之事。沉路与单灵品隐约明白了,望川仙君伤心的源头,是在密顿仙缘碰见的穹苍帝后申绿赜。
东华圣君来瞧过望川仙君一次,圣君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你或许怨怪正阳开悟传道真君未将她为帝后之事告知于你,想着天庭不如不来的好?其实是本君刻意叮嘱伍离莫将此事告知你,甚至以她快成帝后之事让你重返天庭,我是觉得天庭需要望川仙君坐镇。你与她没有缘分,早点放手也是幸事。轮转王对百里西痴心一片,又有什么好结局?男女情事,对我们神仙而言,犹如过眼烟云,你尽早忘了吧。灵感圣君也想早日见到你。”
一月之后,尚姜病势好转,见有许多公事杂文未处理,便兀自忙碌起来。当瞧见东华圣君现居的广奥宫屋角有土石脱落之事,料想这是个救灵感圣君走出琼波殿的好主意,万不能白白浪费。他便将这几日的要事搜罗一番,便去了灵霄宝殿。
入得灵霄宝殿,尚姜心境萧条,他暗想申绿赜会不会也在殿中?如她在殿中对他冷嘲热讽,他是甘心承受,还是全力辩解?
还好,申绿赜并不在殿中。尚姜以修缮广奥宫与栽种珍奇香花瑶草之名,恳请穹苍帝解了灵感圣经鲁叔的禁足。
穹苍帝的回答透着揶揄:“一个月后才提出这个建议,望川仙君的速度可真是快啊。”
尚疆着实没料到穹苍帝如此问话,呆了呆后回答:“穹苍帝对灵感圣君的关注,本君力所不能及,我先代灵感圣君谢过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