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已至。
——厄德悉坎的废墟之上,晨光终于刺破云层,洒落在焦黑的城墙与残破的街道上。
三城联军的残兵早已溃不成军。
仅剩的三成幸存者眼神空洞地跪坐在血泊中,任由星耀城的士兵收缴武器、押送看管。
他们之中,有人颤抖着捂住脸,有人呆滞地望着满地尸骸,仿佛仍不敢相信——
自己竟真的活过了这场噩梦。
“清醒点,你们已经输了。”
一名星耀城军官冷声宣告,声音里没有讥讽,只有平静。
联军中,一个满脸血污的指挥官缓缓抬头,嘶哑地问:“为什么......不杀我们?”
军官沉默片刻,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清理战场的厄德悉坎守军。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本可以有更好的做法。”
——星耀城的部队没有赶尽杀绝。
他们收缴了联军的武装,却未施以屠戮。
甚至允许轻伤的俘虏协助搬运伤员、清理战场。
这种“厚道”,反而让那些曾疯狂进攻的佣兵们更加无地自容。
............
“想不到,我们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街道拐角处,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佣兵靠在断墙边,眯着眼望向天际。
晨光落在他染血的绷带上,映出一片刺目的金红。
“混这行的,命大。”
旁边另一个佣兵咧嘴笑了,尽管他的左臂还吊着夹板,但语气里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次回去,够老子吹嘘半辈子了。”
远处,厄德悉坎的幸存者们已经开始清理街道。
他们沉默地搬运着怪物的尸骸,剖取结晶,动作熟练却并不贪婪。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跪地祈祷,但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工作着——
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去回想昨夜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濒死的绝望。
“这些结晶......足够让全城人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了。”
一名守军队长低声自语,掌心托着一枚泛着幽紫光芒的怪物结晶。
“前提是我们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身旁的副官苦笑:“这一地的血,我们可没参与多少。”
队长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拍了拍副官的肩膀:“那就别浪费了。”
——这一战,厄德悉坎守住了。
活下来的人,或许会变得更强大,或许会留下更深的阴影。
但无论如何,这座城,已经在血与火中淬炼出了新的脊梁。
————————
军官靴底碾过焦黑的碎石,在星耀城驻扎的临时营地外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向那座被晨光笼罩的医疗帐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靠得太近。
“那位......还没醒?”
他压低声音,向守在附近的星耀城战士询问。
战士正用布条擦拭着刀刃上干涸的血迹。
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硝烟熏得发黑的脸庞。
“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朝帐篷方向努了努嘴:“不过有家族的人在照看,应该没什么大碍。”
军官闻言一怔。
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居然只是“没什么大碍”?
这身体素质该有多惊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样啊......”
军官局促地搓了搓手,转身指向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守军们。
“厄德悉坎高层刚开了会,准备把这次收获的结晶都集中起来......”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想等那位醒了,问问他的意见。”
战士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怎么?你们打算把结晶都送他?”
“要不是他,整座城早就没了。”
军官苦笑着摇头,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简直......”
“等他醒了再说吧。”
战士耸耸肩,目光投向那座安静的医疗帐篷:“我们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这些结晶......确实很需要。”
军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晨光中,医疗帐篷的帘子纹丝不动。
————————
“滴——”
一声熟悉的、源自狩夜令的细微电子嗡鸣,精准地撬开了顾晟的意识。
他倏然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被一片流动的光晕笼罩,随即焦距稳定。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仪器或帐篷顶棚。
而是几缕柔顺的栗色发丝,几乎拂过他的鼻尖。
他轻吸了一口气——
是熟悉的味道。
意识瞬间回笼。
是她。
栩晚。
她就在床边,似乎刚从短暂的休憩或守护的沉思中抬起身。
“——!”
几乎是顾晟睁眼的同时,一直守着他的栩晚立刻察觉。
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湖的眼眸瞬间被点亮。
几乎是本能的,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前倾。
“等——”
顾晟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甚至那句阻止的手势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
一股温软却带着坚定力量的触感便将他完全包裹。
不是轻柔的安慰,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要确认他真实存在的力道。
他被结结实实地拥入一个极其柔软又充满惊人弹性的怀抱。
只能艰难地从栩晚的肩头侧过脸,露出一小片空间,勉强维持呼吸。
嘴唇几次微张,才终于找到气流通过的通道。
他在那片柔软中无声扯了扯嘴角。
胸腔被这温软沉重的“压力”挤得有些发闷,却又奇异地带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
“这么想我?”
他低沉的声线带着苏醒后的沙哑。
语气里满是打趣的戏谑,试图找回往常的调调。
当然,他算错了对象。
栩晚从来不是那种会红着脸、被他一句调侃就慌忙退开的小女人。
“嗯。”
一个无比清晰、简单却又异常坚决的单音节回应。
没有解释,没有羞涩。
手臂甚至更收拢了半分,仿佛要用行动证明这份想念的“分量”。
这份“分量”确实很实在。
顾晟身体诚实地对这份过于刺激的触感做出了反应。
他早就试过,这女人他有点顶不住。
“咳咳......”
低哑的咳声在狭小的医疗帐篷内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
这举动立刻被栩晚捕捉到。
她以为是自己压到了他可能存在的伤口,几乎是触电般猛地退开。
“碰到伤口了?”
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那丝残留的慌乱和急切,清晰可见。
“许久不见,对我的认知有点模糊了?”
顾晟用手肘撑起身体坐起来。
栩晚被他说得一愣。
脑中瞬间闪过当初灰烬城无数惊心动魄的画面——
那些场景早已真正定义了他的“强”。
而自己只是看到他罕见的虚弱,下意识便将他纳入了“需要小心呵护”的范畴。
她偏开视线,下意识地解释:“不是,我只是......”
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顾晟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忽然伸出手,稳稳地按住她的肩头。
“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