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的雨下了整整七天,把我们临时扎营的山神庙浇得快要散架。王胖子用树枝支着漏雨的屋顶,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鬼天气,再不停咱就得在神像肚子里开伙了。”神像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发出“咔哒”一声,不是漏雨的声音,倒像是有东西在砖缝里动。
我用工兵铲撬开松动的青砖,底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的泥土里混着朱砂——是典型的唐代藩王墓防盗标记。王瞎子摸出洛阳铲插进洞底,提上来的土样里裹着半片鎏金铜片,铜片上的卷草纹在头灯照射下泛着冷光:“是李茂贞的‘天兴军’记号。”他掏出祖传的《十六国陵寝考》,书页在潮湿的空气里卷了边,“老祖宗记着,这附近有座‘镇山陵’,埋着唐末的义武节度使,据说墓里有面‘照骨镜’,能照出活人身上的陈年旧伤。”
王胖子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用撬棍捅了捅洞口:“胖爷我这腰伤要是能被照出来,说不定能顺着镜光找到根治的法子。”话音未落,洞口突然吹出股阴风,把山神庙的供灯吹得只剩豆大的火苗,火苗里隐约晃过个戴铁盔的影子,影子手里的长矛正对着我们的方向。
“是‘镇陵俑’的怨气。”杨雪莉从背包里翻出糯米和黑驴蹄子,“唐代藩王墓常用活人殉葬,怨气重的会化成‘守陵煞’。”她把糯米撒在洞口周围,米粒接触到阴风立刻变成黑色,“这墓的封土被雨水泡松了,煞气才跑出来的。”
我们顺着洞口往下挖,挖出的夯土里混着腐朽的甲片,甲片上的锈迹在头灯下呈现出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挖到三丈深时,撬棍突然触到坚硬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指向正北方——是唐代陵寝的“引魂阵”,意味着下面就是墓道入口。
王胖子刚要撬动石板,石板突然自己裂开条缝,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液,液里漂浮着细小的骨头渣。“是‘养煞水’。”王瞎子用探杆沾了点黑液,探杆立刻冒出青烟,“这墓里的守陵煞被人用秘法养过,比普通的凶十倍。”他从怀里摸出个桃木小人,小人的胸口贴着张黄符,“用我爷爷画的‘镇煞符’试试。”
桃木小人扔进裂缝的瞬间,黑液突然沸腾起来,石板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像有无数人在同时哀嚎。杨雪莉举起工兵铲戒备,却见裂缝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黑虫,虫身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渣——是“食骨蛆”,专吃殉葬者的骨殖,被怨气滋养得异常凶猛。
“用火攻!”我掏出防风打火机点燃酒精棉,火团扔进裂缝时,食骨蛆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黑液被烧得滋滋作响,露出下面的石门。石门上的铜环已经锈蚀,环上的兽首嘴里衔着块玉佩,玉佩的纹路与王瞎子《十六国陵寝考》里的插图完全吻合——是义武节度使的私印。
推开石门的刹那,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墓道两侧的壁龛里立着陶俑,陶俑的脸都是同一个模样——青面獠牙,手里握着长戟,戟尖对着入口,像是在警告擅闯者。王胖子用手电筒照向陶俑的眼睛,瞳孔的位置竟是空的,里面塞着风干的眼珠,眼珠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是‘视魂俑’。”杨雪莉翻出《唐代丧葬考》,“藩王用活人眼珠做俑眼,据说能记录下进入墓道的人,给墓主人报信。”她从背包里拿出黑布,“把俑眼蒙上,免得被盯上。”我们刚蒙上第三个陶俑的眼睛,墓道深处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是守陵煞来了!”王胖子举起撬棍,手心全是汗。脚步声停在十米外的黑暗里,我们只能看到两点红光在晃动,像野兽的眼睛。杨雪莉突然想起什么:“唐代藩王的守陵煞通常穿着生前的铠甲,铠甲的接缝处是弱点!”她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果然是个穿着明光铠的煞鬼,铠甲的肩甲处有道明显的裂痕。
王瞎子掏出糯米撒向煞鬼,糯米却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挡开。“这煞鬼被符阵护着!”他指着墓道顶部,那里的砖缝里嵌着黄色的符纸,符纸在黑暗中隐隐发光,“是‘锁煞阵’,把煞鬼困在墓道里当守卫。”
就在煞鬼举起长戟的瞬间,我突然注意到它的脚边有块松动的地砖,地砖的颜色比周围的深——是“断阵砖”,破坏它就能破掉锁煞阵。我冲过去一脚踹开地砖,地砖下露出个空洞,里面的符灰被风吹散,墓道顶部的符纸同时燃起绿色的火焰,守陵煞的红光立刻黯淡下去。
“就是现在!”王胖子的撬棍狠狠砸在煞鬼的肩甲裂痕处,铠甲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煞鬼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里面的白骨,白骨上缠着黑色的发丝,发丝里裹着块玉佩——是块女性用的凤纹佩,与石门上的兽首佩正好是一对。
守陵煞彻底消散后,凤纹佩掉在地上,玉佩的背面刻着个“婉”字。王瞎子捡起玉佩翻来覆去地看:“这守陵煞生前肯定跟墓主人关系不一般,说不定是他的妻妾殉葬了。”他把凤纹佩和兽首佩合在一起,两块玉佩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个完整的太极图,图的中心浮现出个“金”字。
“是‘金井’的位置!”杨雪莉恍然大悟,“唐代藩王墓会在主墓室设‘金井’,用来沟通地脉,这对玉佩是找金井的钥匙。”她用手电筒照向墓道深处,“前面应该就是前室了,金井通常在前室和主墓室之间。”
墓道尽头的前室比想象中宽敞,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天干地支,组成个巨大的九宫格。九宫格的中心有个方形的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那对玉佩。王胖子刚把玉佩放进凹槽,整个前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地面的石板开始旋转,露出下面的深坑,坑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是‘水牢阵’!”王瞎子的探杆插进深坑,探杆上的刻度显示水深至少五丈,“这墓的设计者够狠,把金井藏在水牢下面,想过去就得先过水牢。”他用手电筒照向坑壁,坑壁上有铁环,铁环上系着腐朽的铁链,“应该是当年工匠留下的渡船链。”
杨雪莉从背包里拿出潜水服:“我下去探探情况。”她穿上潜水服跳入水中时,水面突然泛起漩涡,漩涡中心冒出个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轮廓像条蟒蛇,却长着四只爪子——是“镇水兽”的石雕,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爪子抓住铁链,像是在守护水牢的秘密。
水下传来杨雪莉的手电筒光,光在水里晃了三下——是安全的信号。我们顺着铁链下到水牢底部,发现这里其实是条暗河,暗河的石壁上有凿痕,显然是人工开凿的。杨雪莉指着石壁上的一道石门:“金井应该就在门后面,我刚才摸到门环了,是铜制的,上面有锁。”
石门的锁是个复杂的机关,锁芯的形状与那对玉佩的太极图吻合。王胖子将玉佩嵌入锁芯,石门发出沉重的“咔嚓”声,缓缓向内打开。门后的空间不大,正中央有个方形的井,井壁由白玉砌成,井底泛着微弱的蓝光——是金井的地脉光,意味着下面就是主墓室。
金井的边缘摆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根香,香灰竟然还是白色的,像是刚被点燃过。“不对劲。”王瞎子用手碰了碰香灰,香灰立刻变成黑色,“这墓被人动过手脚,有人比我们先到过这里。”他的话音刚落,主墓室的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我们握紧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进主墓室,却见墓室中央的棺椁已经被打开,棺盖斜斜地靠在旁边,里面的尸骨散落一地,骨头渣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翻动过。棺椁旁边有个背包,背包里露出半截洛阳铲,铲头上的泥土与外面山神庙的夯土一致。
“是同行。”王胖子检查着散落的尸骨,“看这尸骨的磨损程度,墓主人死的时候至少六十岁,跟史书记载的义武节度使年龄吻合。”他突然指着尸骨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柄上刻着个“李”字,“是天兴军的制式匕首,看来动这墓的是李茂贞的人。”
杨雪莉在棺椁的角落里发现个青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却能隐约照出人影。她用软布擦拭镜面时,镜子突然发出幽幽的绿光,绿光中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着唐代服饰的女子,女子的胸口插着把匕首,正是那把刻着“李”字的匕首。
“是‘照骨镜’!”王瞎子激动地凑过去,“这镜不仅能照旧伤,还能照出死者的死因!”镜子里的女子影像突然转向我们,手指向棺椁的底部,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镜中。
我们翻动棺椁底部的木板,发现下面有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个锦盒。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里面装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佩的质地与之前那对完全不同,通透如冰,里面仿佛有水流在流动——是传说中的“水魄玉”,比和田玉珍贵百倍。
“这才是墓主人的镇墓之宝!”王胖子刚要拿起水魄玉,整个主墓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顶部落下碎石,“不好,是机关被触发了!”杨雪莉用手电筒照向入口,入口已经被落下的巨石堵住,“我们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照骨镜突然再次亮起,绿光中浮现出墓道的地图,地图上标着个红色的圆点——是逃生的密道,就在金井的旁边。王瞎子用撬棍撬开金井边缘的石板,石板下果然有个狭窄的通道,通道里弥漫着新鲜的空气,显然通向外面。
我们钻进密道时,身后传来棺椁坍塌的巨响,整个主墓室正在坍塌。密道的墙壁上刻着壁画,壁画讲述了义武节度使的生平:他本是忠臣,却被李茂贞诬陷谋反,临死前将水魄玉藏在墓中,嘱咐后人用此玉证明他的清白。壁画的最后一幅画着个女子,女子手里拿着那对太极玉佩,正是照骨镜里出现的女子——看来她是节度使的亲信,为了守护秘密殉葬了。
密道尽头的出口藏在山神庙的神像肚子里,我们爬出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王胖子手里的水魄玉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玉里的水流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掌流下,在地上画出个“冤”字,然后消失不见。
“看来这玉是想让咱们给节度使昭雪啊。”王胖子把水魄玉放进背包,“等回去查查史料,说不定能写出篇惊世骇俗的论文。”他的话刚说完,山神庙的神像突然“轰隆”一声倒塌,露出下面的夯土——是我们之前挖的洞口,此刻正冒着黑烟,像是在送别我们。
我们收拾好装备下山时,发现来时的路被泥石流阻断了,只能绕路走。绕到山后的一片竹林时,竹林里突然传来铃铛声,铃铛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从地底传来的。王瞎子的《十六国陵寝考》突然自动翻开,翻到一页空白处,空白处竟开始自动浮现出文字——是关于另一座古墓的记载,墓主人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吴越王,据说墓里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还魂草”。
“看来这趟秦岭之行还没完。”王胖子摸了摸腰间的伤,“胖爷我的腰伤还没好,正好去吴越王墓找找还魂草试试。”他的话刚说完,竹林深处的铃铛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晰,像是在催促我们快点过去。
杨雪莉用指南针确定方向:“吴越王的封地在江南,这铃铛声应该是某种指引。”她看着竹林深处晃动的光影,“前面好像有人家,说不定能借宿一晚,顺便打听打听情况。”我们顺着铃铛声走进竹林深处,果然看到一座破旧的茅屋,茅屋的屋檐下挂着个铜铃,铜铃正在风中轻响,铃身上刻着个“吴”字——与吴越王的国号不谋而合。
茅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灯光。王胖子刚要推门,门却自己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者站在门内,手里拄着拐杖,拐杖的顶端是个玉雕的龙头,龙头的嘴里衔着块玉佩,玉佩的纹路与我们在镇山陵找到的水魄玉隐隐呼应。
“你们终于来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我等这对玉佩的主人,等了整整一千年。”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精光,盯着王胖子背包的方向,“水魄玉在你们身上吧?那东西,本就不该埋在土里。”
我们对视一眼,知道这茅屋的老者绝非凡人,他与这座古墓、与吴越王墓之间,一定藏着更深的秘密。而那枚刻着“吴”字的铜铃,或许就是打开下一段旅程的钥匙,指引我们走向江南的烟雨深处,去探寻那关于还魂草、关于千年等待的真相。
茅屋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曳,老者拐杖上的玉龙佩泛着冷光,与王胖子背包里的水魄玉产生奇妙的共鸣。“老朽吴山,是吴越王的守陵人后裔。”老者往灶膛添了块松柴,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烧出淡淡的焦痕,“镇山陵的义武节度使,当年与我先祖同朝为官,两墓的地脉本是相通的,可惜后来被战乱切断了。”
王胖子摸出那对太极玉佩:“老先生认识这玩意儿?”吴山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拐杖拄地的力道让地面裂开细纹——那不是普通的衰老,是某种陈年旧伤被触动的反应。“这是‘双生佩’。”他喘着气说,“义武节度使的夫人,是吴越王的胞妹,两佩本是兄妹俩的信物,没想到……”
话没说完,灶膛里的火焰突然变成青绿色,映得吴山的脸像张白纸。杨雪莉注意到老者的后颈有块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像片叶子——是“缠骨藤”的印记,这种毒藤的汁液会渗入骨髓,让伤者每逢阴雨天就痛不欲生,正是唐代藩王常用的酷刑。
“老先生被人下过毒。”她从急救包掏出解毒膏,“这缠骨藤的毒需要用吴越王墓里的‘还魂草’才能根治,看来您等我们,不只是为了双生佩。”吴山的眼睛亮了,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用朱砂标着条路线,终点是太湖中的一座孤岛——“归魂岛”,据说吴越王的墓就藏在岛下。
“归魂岛的水下有座‘锁龙桥’,桥桩里灌了铅,寻常工具根本砸不开。”吴山指着地图上的桥形标记,“但双生佩能引动地脉流,让铅桩暂时软化。”他突然抓住王胖子的手腕,“小哥的腰伤,是不是每逢月圆就加重?”王胖子愣了愣:“您咋知道?”
“那是‘阴蚀伤’,当年义武节度使的亲兵都受过这伤。”吴山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人,“看来你们在镇山陵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守陵煞的煞气侵体了。”他往油灯里滴了滴黑色的液,灯芯爆出的火星在我们手腕上留下红点,“还魂草不仅能解毒,还能驱煞,你们不去也得去。”
次日清晨,我们跟着吴山往太湖走。他的脚步看似蹒跚,却总能踩在山路的实处,避开被雨水泡松的浮土。路过片竹林时,吴山突然停住,用拐杖拨开密集的竹枝,枝下藏着个隐蔽的山洞,洞里停着艘乌篷船,船身刻着细小的龙纹——是吴越国的官船样式,船板虽然陈旧,却没有腐朽,显然被人精心保养过。
“这船能在水下走。”吴山解开船缆,“归魂岛周围的水域有‘迷魂涡’,普通船只会被卷进湖底,只有这‘潜龙舟’能靠着地脉流导航。”王胖子跳上船板,脚下突然传来“空咚”声,他用撬棍撬开块木板,下面露出个暗格,格中藏着把青铜剑,剑鞘上的龙纹与吴山拐杖上的如出一辙。
“是‘镇湖剑’。”吴山抚摸着剑鞘,“当年吴越王用来镇压湖怪的,剑刃蘸过还魂草的汁液,能斩阴邪。”他把剑递给我,“进墓后用得上,那里的‘守棺蟹’最怕这剑的气息。”
潜龙舟驶入太湖时,湖面突然起了浓雾,雾中漂浮着无数白色的莲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杨雪莉的《唐代丧葬考》自动翻开,书页上的文字被雾气打湿,逐渐显露出新的内容:“归魂岛下有三层墓,一层藏兵俑,二层设水牢,三层为主墓室,墓门需双生佩与镇湖剑共同开启。”
船行至湖心时,浓雾突然散开,露出座孤零零的小岛,岛上的树木都是黑色的,树叶形状像人的手掌,正朝着我们的方向伸展。“是‘牵魂树’。”吴山的脸色凝重起来,“树的根须扎在墓道里,能感知活人的气息,咱们的行踪已经被它报信了。”他从怀里摸出包红色的粉末,“撒在船板上,这是‘断魂粉’,能暂时屏蔽活人气。”
粉末刚撒完,岛上的牵魂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根从湖底钻出,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朝着潜龙舟的方向游来。王胖子举起镇湖剑砍去,剑刃接触到树根的瞬间,树根突然冒出青烟,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果然管用!”他兴奋地挥舞着剑,却没注意到船尾的吴山正捂着胸口咳嗽,嘴角溢出丝黑血。
潜龙舟靠岸时,牵魂树的树根已经退去,岛上的地面却裂开无数缝隙,缝里渗出粘稠的绿水,水里漂浮着细小的鳞片——是“水尸鳞”,说明下面的水牢已经破了,里面的尸体化作了水尸。杨雪莉往缝隙里撒了把糯米,糯米立刻膨胀成白色的团,堵住了缝隙:“能暂时困住它们,但撑不了多久。”
我们跟着吴山走进岛中心的祠堂,祠堂的供桌后有块松动的地砖,地砖下是通往墓道的入口。入口的石壁上刻着吴越王的画像,画像里的王穿着龙袍,手里捧着株绿色的草——正是还魂草,草叶上的露珠滴落在他脚下的金盆里,盆中映出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是吴越王妃。”吴山叹了口气,“她难产而死,吴越王建这座墓,本是想用水魄玉和还魂草给她续命,没想到……”他突然停住,指着画像的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把匕首,匕首上的血迹滴落在还魂草上,“是李茂贞的人,他们不仅盗了镇山陵,还闯进过这里。”
墓道比镇山陵的更宽敞,两侧的兵俑都穿着水军的铠甲,手里握着长矛,矛尖闪着寒光,像是刚被打磨过。王胖子用镇湖剑碰了碰矛尖,矛尖突然喷出股毒烟,烟里带着甜香,闻了让人头晕目眩。“是‘醉魂烟’。”杨雪莉捂住口鼻,“唐代水军常用的迷药,没想到过了千年还能用。”
走到墓道尽头,眼前出现座横跨水牢的石桥,桥身由黑色的石头砌成,桥桩果然灌着铅,铅皮上刻着龙纹,龙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正幽幽地盯着我们。“是锁龙桥。”吴山从怀里掏出双生佩,“把佩放在桥中央的凹槽里。”
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间,桥桩突然发出“咔嚓”声,铅皮开始软化,露出里面的青铜骨架。王胖子刚要过桥,桥对面的水牢里突然冒出无数只大螃蟹,蟹壳漆黑,螯钳上长着绒毛,眼睛是血红色的——正是吴山说的守棺蟹,每只都有脸盆那么大。
“它们怕光!”我打开强光手电照向蟹群,螃蟹果然退缩了,却在桥对面组成道防线,挡住了通往二层的入口。杨雪莉突然注意到水牢的石壁上有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连着个铁笼,笼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是‘引蟹灯’!”她指着笼里的微弱红光,“守棺蟹被这灯的光吸引,只要弄灭它,螃蟹就会散开。”
王胖子用镇湖剑砍断铁链,铁笼落入水牢的瞬间,守棺蟹果然疯了似的扑过去抢夺。我们趁机冲过锁龙桥,刚到二层,就听到身后传来吴山的惨叫——他被只漏网的守棺蟹夹住了腿,蟹钳上的绒毛沾着他的血,正慢慢变成黑色。
“快用断魂粉!”我往蟹钳上撒了把粉末,螃蟹立刻松开钳子,掉进水里挣扎。吴山的伤口处冒出黑血,他却摆摆手说没事,只是催促我们快走。二层的水牢比一层的更深,水面漂浮着无数具直立的尸体,尸体的皮肤像泡发的馒头,手里都握着青铜剑,剑身在水中泛着绿光。
“是‘水尸卫’。”杨雪莉翻出《唐代丧葬考》,“他们的肺里被灌了水银,能在水下保持站立,只要有活物靠近,就会举剑攻击。”她指着水牢中央的石台,“通往三层的入口在石台上,咱们得从水尸卫中间穿过去。”
王胖子用镇湖剑试探着伸进水里,水尸卫果然有了反应,纷纷举起剑,却在接触到剑刃气息的瞬间停住,像是被定住了。“原来它们怕这剑!”他带头跳进水里,水尸卫的剑虽然对着我们,却始终没落下。我扶着吴山跟在后面,发现水尸卫的脖子上都戴着玉坠,玉坠的质地与水魄玉相同,只是更小更薄。
“是‘养尸玉’。”吴山喘着气说,“用还魂草的汁液泡过,能让尸体不腐,看来吴越王为了守墓,真是下了血本。”他的话音刚落,最前面的水尸卫突然动了,剑刃直指王胖子的后心——那水尸卫的玉坠上有个缺口,显然是被人破坏过。
“有东西在操控它们!”我举起镇湖剑砍向水尸卫,剑刃砍中的地方冒出黑烟,水尸卫的动作明显迟钝了。杨雪莉突然发现水牢的角落里有个黑影,黑影手里拿着个铜铃,铃响的时候,水尸卫就会动——是李茂贞的人!他们果然也追到了这里。
黑影见被发现,转身就往三层跑,铜铃的声音却越来越急,所有水尸卫同时举起剑,朝着我们扑来。王胖子护着吴山往石台冲,我和杨雪莉断后,镇湖剑虽然能克制水尸卫,却架不住数量太多,我的胳膊被剑刃划了道口子,伤口立刻传来刺骨的痛,像是被冰碴扎了进去。
“是水银毒!”杨雪莉往我的伤口撒了把糯米,“快到石台上!那里有地脉流,能逼出毒素!”我们终于冲上石台,发现通往三层的入口是个圆形的井,井口盖着块巨大的石板,板上刻着个龙形凹槽,形状与镇湖剑的剑柄完美吻合。
王胖子将剑柄嵌入凹槽,石板发出沉重的响声,缓缓移开。井里泛着柔和的绿光,是还魂草的气息!我们顺着井壁的台阶往下走,三层的主墓室豁然开朗,正中央的棺椁由整块白玉制成,椁盖上刻着吴越王与王妃的浮雕,浮雕的角落里,还魂草正在石盆里绽放,草叶上的露珠像钻石般耀眼。
但棺椁的旁边,站着个穿着黑衣的人,手里拿着那只铜铃,脸上戴着铁面具,面具上的花纹与李茂贞的军徽一致。“你们终于来了。”黑衣人开口,声音经过面具过滤,显得异常刺耳,“把水魄玉交出来,否则这还魂草……”他突然将铜铃对准石盆,铃声响起时,还魂草的叶子立刻开始发黄。
“你想干什么?”王胖子举起镇湖剑,“胖爷我这剑可不认人!”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掀开面具,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脸的疤痕形状,竟与吴山后颈的缠骨藤印记一模一样。
“吴老头,别来无恙啊。”黑衣人盯着吴山,“当年你偷了水魄玉,害我被灌缠骨藤汁,这笔账该算了吧?”吴山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指着黑衣人:“是你……你没死?”
原来这黑衣人是吴山的师兄,当年两人都是守陵人,师兄却被李茂贞收买,想偷走水魄玉和还魂草,吴山为了阻止他,失手将他推下水牢,没想到他被水尸卫所救,从此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
“还魂草我要,水魄玉我也要。”黑衣人举起铜铃,“这墓里的机关都是我师父设计的,你们斗不过我的。”他的话音刚落,棺椁突然发出“咔嚓”声,椁盖竟然自己打开了,里面的尸骨坐了起来,手里举着块玉佩——是另一半水魄玉!
尸骨的胸腔里,还魂草的根茎正从肋骨间钻出,草叶上的露珠滴在水魄玉上,玉突然爆发出强光,将整个主墓室照亮。黑衣人的铜铃在强光中炸裂,水尸卫的动作彻底停止,连那黑衣人都被强光笼罩,脸上的疤痕开始流出黑血——是缠骨藤的毒素被强行逼出了。
“是王妃的怨气在护着还魂草。”吴山激动地说,“她不想这草落入恶人之手!”王胖子趁机冲过去,将黑衣人扑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匕首。杨雪莉摘下石盆里的还魂草,草叶接触到空气,立刻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的伤口和吴山的咳嗽都减轻了许多。
棺椁里的尸骨缓缓躺下,两半水魄玉在强光中合二为一,化作块完整的玉佩,悬浮在还魂草上方。黑衣人看着玉佩,突然痛苦地抱住头,显然是毒素发作了。吴山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包药粉:“这是缓解之药,看在同门一场,你好自为之吧。”
就在我们准备取还魂草时,主墓室的地面突然剧烈晃动,石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显然是刚才的打斗触发了坍塌机关。“快走!”我背起还魂草,王胖子扶着吴山,我们顺着原路返回,黑衣人却站在棺椁旁一动不动,任由落石将他掩埋——或许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归宿。
潜龙舟驶出太湖时,还魂草的露珠滴在吴山的伤口上,缠骨藤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王胖子的腰伤在草叶的清香中也减轻了许多,我的胳膊伤口已经结痂,不再疼痛。吴山将双生佩和水魄玉放在一起,两玉突然发出柔和的光,光中浮现出吴越王与义武节度使并肩作战的影像——原来他们当年并非对手,而是联手对抗过李茂贞的叛军。
“看来史书都是骗人的。”杨雪莉合上《唐代丧葬考》,“这两座墓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吴山将还魂草分成三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给了王胖子,一份交给我:“剩下的根须,我会种回归魂岛,让它继续守护这片地脉。”
船靠岸时,吴山突然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眼睛。“这是我在守陵笔记里找到的,据说与西域的‘千佛洞’有关,洞里的壁画藏着能让人长生的秘密。”他把纸递给我们,“你们身上的阴蚀伤虽然被还魂草压制了,但没根治,千佛洞的‘照心镜’或许能彻底化解。”
王胖子接过纸,符号突然在他掌心发烫,烫出个浅浅的印记。远处的夕阳正沉入太湖,湖面的波光中,归魂岛的影子像只趴着的巨兽,岛上的牵魂树又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向我们挥手告别。
我们知道,这还魂草的故事只是个插曲,千佛洞的秘密正在西域的风沙里等待我们。那只眼睛符号,或许就是打开下一段旅程的钥匙,指引我们走向更遥远的戈壁,去探寻那些被历史掩埋的真相,去化解身上的阴蚀伤,去面对那些比守陵煞、水尸卫更凶险的未知。
而潜龙舟的船板上,镇湖剑的剑鞘正泛着微光,仿佛在催促我们快点出发。毕竟,盗墓人的脚步,从来不会为已经揭开的秘密停留,只会朝着更深处的黑暗,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