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走着，目光呆滞，面容枯槁。
也许有人看到他的样子会议论纷纷，也许他们会和之前的那两个人一样冷嘲热讽，
但此刻的王道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主管刚刚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痛着他的心。
“老王啊，我们是游戏公司，不是慈善公司，你自己想想这一年来你们为公司带来了什么？”
“没赚到钱，公司还要每个月给你们发工资养活你们，然后你们做的游戏还会引来玩家的骂声，败坏公司的口碑。”
“你现在跟我说想买量想挣扎，那公司的其他项目呢？他们养活了公司一千多号人，他们是不是该分配更多的资源？”
“公司让你们去开辟二游市场，结果你们呢？上线就暴死，然后一群人骂我们恶意竞争、卖国贼！我们狗游的名声是不好听，但也经不起你们这么败坏！”
“之前留着你们不过是因为服务器还没到期，顺便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结果呢？从开服的几万用户，到后面的几千几百，上个月甚至只有几十号人了？”
“我们公司做的页游服务器都不止几百个！你总人数才几十个人！”
“你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我就给钱，不然你回去通知他们收拾收拾准备滚蛋吧！”
王道当然没法说服主管，他甚至没法说服自己。
公司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这一年多来根本没给他们项目组什么营收压力，顶多也就是抽人去做其他游戏，然后把【拂晓女神】赶到了小角落里。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一种恶性循环，人员越少，产能就越不足，导致现有玩家进一步流失。
【拂晓女神】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品，早该进二游坟场待着了。
每走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尤其是当他接近自己的项目组时，心中的胆怯越发强烈。他
实在不知道回到项目组后，该如何向团队成员们宣布这个糟糕的消息。
终于，他来到了项目组的门口。
悠悠的叹了口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从此以后，各自谋出路去吧。
只是还没等他刷卡拉开玻璃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王道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张充满喜悦的年轻脸庞，仿佛能看到他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正不断往外溢出。
“王哥，你终于回来了！”
“活了，我们的游戏活了啊！”
年轻人抱着王道的双肩疯狂摇晃着，差点把他这个老身子骨给摇散了。
“啊？”
王道脑子空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再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拂晓女神】项目组就要解散了，怎么就活了？
这款游戏的口碑一直很差，没有稳定的玩家群体，也没有新的版本更新，更别提有什么能够出圈的热点话题了。
甚至连一些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都不愿意直播这款游戏，生怕沾上晦气影响自己的声誉。
就连他们项目组自己都接受游戏停服的现实了。
就这么一个病入膏肓，已经进了太平间的游戏，居然活了?
怎么活的？怎么可能活？
没有理由啊。
就在这时，小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他们七嘴八舌地叫喊道：
“老大老大，咱们的游戏真的火啦！”
“你看我们的官方扣扣群！来了好多人，我审核都审核不过来了！”
“还有下载量，飙升啊，这一分钟就好几百的下载量，我们的游戏是真的复活了！”
“还有人充钱了！有好多人买了个小月卡！哈哈哈，终于有钱进账了啊！”
项目组突然就变得像庆典现场一样欢闹。
可能不会有人能理解他们此刻的激动心情，那些动辄上亿流水的二游大作也不会在意这么几个月卡的营收。
但对【拂晓女神】项目组而言，这就是从零到有的突破，是希望的火苗，是游戏延续的信号。
看着项目组小伙伴给他展示的平板，
他一把夺了过来。
上面的界面正是【拂晓女神】的官方扣扣群，申请入群的提示音络绎不绝。
当他看到扣扣群内讨论的内容时，
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喂喂喂，有人在吗？这个是【拂晓女神】的官方群吗？有官方人员吗？怎么人这么少啊？”
“我从内鬼吧来的，才刚刚知道你们这个游戏被同行带人霸凌过，我想了解一下当时的内幕，有人能说一下吗？”
“巧了，我也是从内鬼吧看到了那几个帖子来的，游戏正在下，先来问问有没有什么福利兑换码之类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从天启那边来的，看样子这也是个全女媚男游戏啊，怎么运营的这么惨？卖涩涩也不会死这么惨啊。”
“别说了，当初开服的时候一天几万个差评，硬生生从5.0分打到了2.1分，角色皮肤都被和谐，天天被举报到有关部门那去，就算到了今天还有黄鸡那边的公公用全自动机器人在那刷评论呢。”
“啊？黄鸡……是那个做【碧蓝海线】的黄鸡吗？糟了，我自己还是碧蓝的玩家。”
“谁说不是呢，我是来忏悔的。对不起了拂晓，去年我脑子有坑，听他们说【碧蓝海线】的和谐都是【拂晓女神】这边举报的我就信了，当时我还跟着大部队冲过你们，欸~~”
“虽然你们游戏质量确实不咋地，但一个游戏可以死于质量过差，但是不能死于网络暴力！”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赎罪，对不起了拂晓，过去是我们年轻，被人利用了。”
“对不起，拂晓。”
新入坑的玩家，来平反的玩家，愿意相信他们的玩家，为之前犯错而忏悔的玩家，有力量喊出真相的玩家。
来了，全都来了，
迟到的正义，似乎真的来了。
王道紧紧地抱住平板电脑，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如梦如幻的美好事物就会飘然而去。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们的【拂晓女神】主持公道。
但是醒来后只有冰冷的床铺和看不到未来的深渊。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发现不仅仅是自己，项目组里的每个人的眼眶都红了。
这一刻，他们等待得太久太久了，
最初的委屈和冤枉，人人都栽赃你吃了两碗粉，无数的黑锅砸向这个成立不久的项目组。
到后来无人倾听他们的解释时的悲愤，刨开了肚子捞出了一碗饭，但是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只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你吃了两碗粉，他们只是想让你死。
再到游戏逐渐走向死亡时的绝望，现在大多数人已经变得麻木。
要死了吗？
那就这样吧。
但是死寂的心也有再跳跃起来的时候啊。
尤其是她被光芒照射到的时候。
而现在，属于【拂晓女神】的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