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特奥老管家，最后一拨宾客的车影也消失在湖畔小径的尽头。
原本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坎贝尔”分店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服务机器人按照预设程序，进行着最后的清扫与复位工作。
宋星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和脊背终于松弛下来。
一股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复杂情绪缓缓漫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靠在了门廊冰凉的立柱上。
“累了？”费利克斯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不知何时离开又返回，手中多了一件宋星澜的外套。
男人动作极其自然地展开，披在了身边人的肩上，在整理衣领时，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这人之前被艾伦紧抓，红痕尚未完全消退的小臂。
宋星澜心中一暖，拢了拢外套，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未尽的笑意：“嗯，是有点累了，不过……心里更觉得开心和充实。”
他顿了顿，脸颊在朦胧夜色中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烫，声音也放低了些，带着羞赧和期待：“那个，明天晚上……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费利克斯看着他被夜风吹得泛着淡粉的脸颊，和那双在疲惫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
他点了点头，笃定道：“不会忘。”
仿佛思考了一下，费利克斯补充问道，“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酒，或者食材？”
“不用！不用啦。”宋星澜立刻摇头，声音因那点隐秘的期待和羞赧而略微拔高，“你、你人来就好！那个……米酒我已经冷藏好了，味道应该……还不错。
还有我特意准备的几道新菜……到时候，我们一起好好尝尝？”
想到鸡子、猪腰、生蚝这些食材，宋星澜最后几个字几乎含混在唇齿之间，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气音。
费利克斯的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上弯了一下，在这静谧的夜色里，这个细微的表情显得格外清晰。
“好。”他应道，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
不远处，斯蒂夫管家正指挥着机器人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眯眼看到门口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的两人，他悄然抬手，示意周围的机器人们将动作放到最轻，不要打扰。
夜色已深，悬浮车平稳地滑行在返回法务部大楼宿舍的空中航道上。
车厢内异常安静，与刚才宴会上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星澜放松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感觉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他想说点什么，关于今晚的宴会，关于艾伦小哥那个构想。
“费利克斯，你觉得，让玩家大规模用游戏积分兑换实体店奖励这个设定，在法律和税务层面，会不会埋下什么隐患啊？”宋星澜忍不住想和身边最信任的人分享这份激动。
他转头想拉二哥加入讨论：“我总担心，会不会被有心人扣上‘变相发行代币’或者偷税漏税的帽子，然后整个游戏被举报下架……”
靠。
宋星澜甚至联想到了加布里埃尔学弟那次倒霉的牢狱风波，心里有点发毛。
费利克斯没有立刻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过头，目光在他带着倦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软声劝道：
“星澜，你忙了一整晚，需要休息。这些具体的商业模型合规性与税务细节，等明日相关人员到齐后，再召开正式会议深入讨论，好不好？”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无可指摘。
但宋星澜却莫名觉得……今天的费利克斯，好奇怪啊。情绪似乎有些难以捉摸，时而温柔，时而冷淡。
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啊，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光惦记着这事了……这些确实不急在这一时。你也累了吧？”
“我不累，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费利克斯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等到家了，我叫你。”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宋星澜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开始变得迟缓、粘稠。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脑袋不由自主地偏向车窗方向，寻找支撑点。
就在宋星澜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侧颊，引导着他的头靠向了一个更为坚实、稳靠的肩膀。
啊，是费利克斯。
他这是为了方便让自己靠着，切换了自动驾驶模式吗？
残留的最后一点清醒让宋星澜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安心感和隐秘的期待战胜了这点本能反应。
他几乎是立刻选择了顺从，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让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费利克斯的肩颈交界处。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远超乎两人平日社交距离的亲密，让宋星澜即使在困倦中，心脏也不规则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但最终，更深沉的睡意迅速将他彻底淹没，将这点悸动彻底淹没。
宋星澜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而绵长。
费利克斯保持着近乎笔挺的坐姿，唯有右肩微微下沉，好适应倚靠过来的重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颈侧皮肤传来均匀温热的呼吸，微微有些痒。
垂眸便能看见星澜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平日里总是表情丰富的脸庞，此刻在沉睡中全然放松，显得格外安宁，甚至透出一种不设防的乖顺。
目光在星澜脸上停留了许久，费利克斯棕色的眼底深处，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和。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肩膀上的人能靠得更舒服些，不会因为车辆的细微颠簸而惊醒。
随后，费利克斯抬手，在前排控制面板上无声地确认了自动驾驶系统处于最平稳的巡航模式，并附加了最高优先级的“乘坐舒适性”指令。
悬浮车在夜色中平稳滑行，载着倚靠在一起的两人，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在这段归途上，费利克斯的思绪却飘回了晚宴开始前。
那场与特奥爷爷的特殊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