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一次交集外,此后曹琴默与安陵容便再无任何往来。丽嫔曾为此困惑良久,每每请安看到两人陌生的神色总要暗自揣度,却始终不得其解,久而久之也就将这份疑惑抛诸脑后。
这日暮色四合时分,二人先后从翊坤宫告退出来,照例被妒火中烧的年世兰好一顿训斥。待终于脱身时,深沉的暮色如墨汁般在紫禁城上空晕染开来。
“……娘……只能偷偷给你烧纸钱……”
!
丽嫔猛地拽住曹琴默的手腕,她双眼激动,一个劲地往不远处的假山后瞥。
原本天色已晚,她是想着要去看看温宜就睡下,还是曹琴默揉着太阳穴说刚刚在翊坤宫被欢宜香熏得头疼,提议在御花园透透气。谁承想,竟在这僻静的角落里撞见有人胆敢在宫中烧纸钱!
夜色中,那簇火光忽明忽暗,将跪着的人影拉得老长。纸钱灰烬随风飘起,在宫墙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丽嫔激动得浑身发抖——宫中擅自烧纸钱,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啊!
“大胆!皇宫禁地,竟然敢私烧纸钱!”丽嫔快步上前,厉声质问,等看仔细后,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莞贵人身边伺候的浣碧。
曹琴默瞳孔微缩,她确实只是出来透口气,却不想撞见这等隐秘。浣碧为何要冒险跑到此处烧纸?碎玉轩地处偏僻,若要在宫中祭奠,那里岂不是更稳妥?
“奴婢参见丽嫔娘娘,曹贵人。”浣碧慌忙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砖,声音发颤。她攥紧了袖口,指节泛白,心中惊惶万分——若此事传出去,不仅她要受罚,更会连累姐姐。
“好啊!竟敢在宫中行此大不敬之事!”丽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这就把你押去慎刑司!”想到能给甄嬛添堵,她心头涌起一阵兴奋,当即就要唤人。
浣碧重重叩首,额头磕在石砖上发出闷响,声音带着哭腔:“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今日是奴婢娘亲的忌日,所以才斗胆如此,求娘娘开恩!”
曹琴默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浣碧。此事蹊跷,浣碧为何要冒险出来烧纸?甄嬛是否知情?若能将这枚棋子握在手中……她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手轻轻拦住丽嫔:“姐姐且慢。”
“琴默?”丽嫔柳眉倒蹙,眸中满是困惑不解,更夹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曹琴默微微摇头,丽嫔见状,终是将满腹疑问咽了回去。
只见曹琴默垂眸望向仍在地上不住叩首的浣碧,声线竟柔和了几分:“念在你一片孝心为娘亲祈福的份上,倒也情有可原。这次便饶过你,还不快些将这些东西收拾干净?若是被旁人瞧见,可不是我们这般好说话。”
浣碧闻言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恩,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散落的纸灰。
回到长春宫,丽嫔终是按捺不住,一把拽住曹琴默的衣袖:“琴默!你今日为何要拦我?甄嬛那个贴身婢女竟敢在宫中私烧纸钱,这等大不敬之事,合该立刻押去慎刑司!正好让皇上瞧瞧,他宠爱的莞贵人身边都是些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曹琴默轻轻拍了拍丽嫔的手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姐姐且消消气。您想想,即便将浣碧送去慎刑司,皇上对甄嬛那点子不悦,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以皇上如今对甄嬛的宠爱,不出三日便会烟消云散。这般不痛不痒的打击,反倒打草惊蛇,岂非得不偿失?”
丽嫔仔细琢磨了片刻,双眼渐渐亮了起来。果然,琴默的脑子就是比她好使,往后啊,还是都听琴默的才好!
二人又陪着温宜公主玩闹了一会儿,便去歇息。
没过几日,胤禛下旨,命后宫嫔妃随驾前往圆明园避暑。消息传来时,曹琴默正执着一柄团扇轻轻摇着,闻言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轻松之色。
紫禁城的夏日闷热难耐,她的冰例也总是不够用。好在丽嫔与她交好,两人时常凑在一处,再加上温宜公主的份例,才能稍稍宽裕些。如今能去圆明园,总算是能避开这恼人的暑气了。
内务府很快安排妥当,曹琴默和丽嫔被分在了汇芳书院。抵达当日,曹琴默便指挥宫人们仔细打扫布置,丽嫔则抱着温宜在庭院里赏花逗趣。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暮色四合,檐角的风铃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三五日光景,清凉殿那头就传来了消息:妙贵人见红不止,腹中龙胎终究是没保住。
曹琴默正倚在临湖的轩窗边剥着莲子,闻言指尖微微一顿。自打窥破欢宜香的隐秘,她便日日提心吊胆,孙妙青这一胎能撑到六月里,倒真是出乎意料的顽强。如今尘埃落定,悬着的心反倒落到了实处,连带着莲子芯的苦味都尝出几分回甘来。
曹琴默与丽嫔赶到清凉殿时,胤禛已经到了,坐在床沿,握着孙妙青的手,眉宇间的疼惜之色溢于言表。
年世兰立在稍远处,目光钉在那双交握的手上。她看着孙妙青虚弱却仍被帝王怜惜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多年无孕,眼眶渐渐泛红,却硬生生克制住。
年世兰忽然上前一步,直指甄嬛与沈眉庄,声音里淬着寒意:“皇上,妙贵人小产的现场就是她们两个,定是她们加害的!”
甄嬛闻言猛然抬头:“华妃娘娘此话从何说起?嫔妾与眉姐姐怎会行此毒手?”她转向胤禛,声音轻颤却字字清晰,“皇上明鉴,嫔妾绝无半分害人之心!”
沈眉庄也立即跪下,脊背挺得笔直:“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从未有过半点谋害皇嗣之心。”
胤禛面色阴沉,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正要开口,却见孙妙青醒过来了,挣扎着坐起来,怨恨的看着二人。
“莞贵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