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时后，首都这边已经是22号下午。
陈潇戴着口罩，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
“陈导，恭喜！”导演助理坐在驾驶位笑着道，“方导没打通您的电话，让我问问您，明天开机仪式是否推迟？”
“不推。”
去戛纳之前，20号休息了一天。
刚刚在飞机上吃了头等舱套房的大餐，现在一点不累。
明天拍大场面，上百人到场。
没必要因为去趟戛纳，就耽误《霸王别姬》剧组几百人的日程。
况且早一天拍完，早一天拿宝箱嘛。
赌狗怎么可以拒绝宝箱的诱惑！
“嗯，好的。”
导演助理点点头。
心中对这位比自己还小的总导演，又多了些佩服。
……
第二天一早。
陈潇开着新买红旗，来到剧组接下来20天的拍摄地——老街。
老街三天前刚刚建好，建在三环的一片空地上。比邻另一个拍摄取景地，恭王府。
文化部为了让两个景点相互带动，特意把老街建在这。
把车开进停车场，陈潇走到街头，出示证件，进入拍摄场。
上午，开机仪式现场。
所有饰演有名有姓角色的演员，全部抽空到场。
毕竟总导演刚在戛纳领完奖回来。谁会拒绝这个和他见面的机会？
简单的开机仪式过后，剧组立刻开始布置第一幕的场景。
影片在每个拍摄地，按剧本顺序拍摄。
开头第一幕，小楼和蝶衣走进体育馆的画面不在古街，之后再去拍。
今天拍的第一个场景是，艳红带着幼年小豆子来到市集上看戏，进戏班。
这是个大场面。
需要三四百名群演。
道具组迅速布置街道上的条幅、商贩摊位，执行导演调度群演……
准备时间是一小时。
到时候，第一场戏就开拍！
……
与此同时。
文化部里，李司长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问道：“《霸王别姬》今天上午开拍是吗？”
“是的，现在估计开机仪式结束了。”
“我今天上午再没安排了吧？”
“没有了。”
“我们过去看一下，不用惊动剧组。”
“好的。”
很快，当过兵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大门口，二人下楼上车。
一小半时后。
三人戴着口罩，出示证件走进老街。
朝锣鼓声与哄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老街尽头与恭王府之间空地上，见到了架着机器的剧组。
发现剧组似乎正在拍摄，三人走到剧组后七八米外的台阶上，保持安静。
站高点能看到，镜头前，身着马褂、粗布衣裳的人们围成一圈。
人群中，猴子装扮的戏班少年们站在镜头对面。
场记打板，“二场五镜一次。”
“Action！”
紧接着，李志明便看到，场上的群演们闹腾起来。
小戏班成员中间，身着黄色戏服的少年，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鼓劲儿。
片刻后，少年破音喊道：“我操你们大爷的！”
他微微侧身，雄赳赳气昂昂道：“各位爷都站好甭动，真钱买真货，我小石头今儿玩真的，让爷们开开眼！”
远处，李志明满意地点点头。
小演员演得非常好，台词功底也不错！
救场的豪迈、背负表演结果的紧张，诠释得非常到位。
演技吊打无数成年演员。
看来剧组在前期培训和选角真下了大功夫。
人群中间。
小石头伸出右手，呼吸急促，一脸决绝正视前方。
另一名少年递上一块砖头。
他看了眼砖头，嘴巴有些发颤，过了两秒，抬起砖头往头上比了比。
李志明被这个场景吸引，呼吸慢了下来，紧紧盯着小演员。
眼见着就要砸下去，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咔！”
陈潇起身，对饰演小石头的演员招了招手，把他喊到身边，似乎在叮嘱什么。
李志明眉头微皱。
离得太远，他听不清谈话内容。
但从那声咔的语气来看，显然导演有点不满意，镜头没拍完，中途喊停了。
可明明拍的很好。
群演情绪到位，小演员的神态动作也堪称完美。
再提升，还能怎么提？
李志明侧头看向秘书，只见秘书也是一脸不解。
算了，秘书学语言学的，问他也白问，估计他更看不懂。
继续看吧。
李志明把目光移向陈潇他们，见小演员认真点头，正跑回自己的位子。
李志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是不是陈潇觉得在央视播出，压力太大，对演员神态要求就高了？
要求这么高，那得拍到猴年马月。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一声“全场准备！”
“全场安静！”
群演们迅速归位。
“二场五镜二次。”
“Action！”
……
小石头再次酝酿大喊。
“我操你们大爷的！各位爷都站好甭动，真钱买真货，我小石头今儿玩真的，让爷们开开眼！”
说完，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油彩。
白红相间脸谱，被抹成一片红色。
脸上的不再是脸部，只是一摊油彩。
李志明眉心一动，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难怪要重拍。”
秘书有些疑惑，“李司长，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还是没看懂。”
李志明解释道：“这是对京剧的尊重。小演员接下来要表演铁头功碎砖头，不是京剧，所以现在要抹去脸谱。”
秘书与司机恍然大悟，满眼惊讶望向人群。
好细节！
太细了！
这宣传片，播放之后得请人讲解吧？
或者在网上建一个讨论贴。
只看一遍，很容易忽视细节。
看一遍，看表面。
看次数多，才明白其中的门道。
这倒真和京剧似的，越看越有韵味啊。
秘书怔怔地感叹道：“这细节，太强了，肯定是个好片子。”
李志明眼里含笑，点点头。
看来，把总导演的位子交给陈潇，真交对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央。
小石头的状态也从雄赳赳气昂昂的孙悟空，转变成他自己。
接过砖头，看向砖头的目光中，多了点悲壮与决心。
他把砖头往头上比了比，发出一声尖叫。
把砖头狠狠砸向脑门。
一股粉尘在脑门飞散开，砖头碎成两半。
周围瞬间响起一阵欢呼声，看热闹的人们朝戏班丢铜钱。
小演员蹦蹦跳跳，弯腰捡钱。
小石头像是英雄似的，被师弟们同伴围在中间。
全场洋溢着喜悦氛围。
两秒过后，场上响起陈潇的声音，“oK！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