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
雾气弥漫的街道，两旁的建筑千疮百孔。
巨大的广告牌和刺眼的霓虹灯抽搐般闪烁，光线肆意挥洒，将地面映照得光怪陆离。
几只半人半怪的畸变种，嘴里自言自语，脚步机械地在街道上游荡。
身上滴滴答答的黏液不断滴落，响起刺耳的腐蚀声。
砰！
一声巨响。
远处的一处建筑，锈蚀的金属栅栏被人一脚踹开。
“啧，这配色。”
夏明昂双手插兜，大剌剌地迈出步子。
身上那件定制的长风衣随风扬起，夺目又张扬，与这压抑危险的污染区格格不入。
他对着雾气中抽搐的霓虹灯牌眯起眼，“跟我今天的作战服还挺搭。”
“你要不想穿，可以把你的作战服给我。”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银白，戴着眼镜，跟着从栅栏门走出来。
“我这作战服可是自己设计的。”
夏明昂甩了甩头发，“戚教授，你不懂，颜值是第一战斗力。”
戚世奇一进来，哪里还顾得上他。
眼前霓虹闪烁的破败街道，光污染与黑暗的撕裂感，产生强烈视觉冲击。
他做了半辈子的污染区研究，第一次踏入污染区。
对比资料里冰冷的数据，周围一切真切得近乎触手可及。
戚世奇目光中透着狂热，“24号污染区位于重庆地界，以前这里被誉为赛博城市、8d城市……”
夏明昂低头查看被铁锈蹭脏的靴子，闻言出声：“赛博？”
“对，你看看这些光污染，都是旧时代保留下来的景色。”戚世奇非常兴奋，“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见。”
夏明昂耸了耸肩：“那是旧时代主城区遗址才有的吧？”
“你不懂，污染区里光怪陆离，里面的一切只与守门人有关。”
戚世奇下意识想去拿箱子采集数据，却发现东西全没带进来。
“我们的车呢？”
这位少爷嫌车队走得慢。
忍了一路，眼看着快要抵达曙光基地，一脚油门带着戚世奇脱离了队伍。
结果好端端的，两人莫名被卷入污染区。
夏明昂轻咳一声，“这不重要，一个二星污染区而已，等本少爷消灭掉这里再出去找车。”
被自己精神体踢进污染区，这么丢脸的事他不想多说。
戚世奇双眼一瞪，“我的箱子在车上，东西都没有怎么记录数据？”
“科学怪人，你能不能别整天想着数据，你不是急着去曙光基地见你那位祖宗？”
埋头做研究的人，得知他要去曙光基地，竟然主动找来要求同行。
夏明昂还以为他改性子了。
谁知一进入污染区就原形毕露。
“胡说八道什么，快去找钥匙，干脆拿到东西再进来？”
戚世奇心痒难耐，顾不上和他争论，“快，把你的作战服给我，我得去看看那些畸变种。”
畸变种在污染区的状态很不一样。
现在是最佳观测时候。
“行！”
夏明昂将身上黑底金线的风衣脱给他，“你研究数据，我研究怎么帅哭敌人，分工明确。”
他话音刚落。
一块巨大的石碑凭空出现，从天而降直接来了个泰山压顶。
夏明昂捂头，“靠，你又打我？！”
戚世奇将隔离腐蚀液体的作战服穿上，当然知道夏明昂说的是自己的精神体。
这一路上，每当夏明昂中二病犯了，赑屃就会冷不丁的窜出来给他几下。
打得最狠的时候，追着他揍。
戚世奇早已见怪不怪，扶了扶眼镜，“消灭污染区就算了，我还想多观察一会，你快去找钥匙。”
戚世奇做污染区方面研究， 对各地一些污染区有所了解。
这个24号污染区，曙光基地派人来处理过多次。
至今依旧存在。
因为无人找到守门人。
夏明昂揉着脑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那不行，本少爷好歹是S级哨兵，既然进来了，肯定要帮他们消灭掉这里。”
不然传出去，他连一个二星污染区都对付不了，多丢人！
……
曙光基地。
今日是戚凌去研究院体检的日子。
他整理好斗篷，戴上口罩，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确保泛青的皮肤没有裸露在外，不会吓着城里的那些人。
出门前。
戚凌日常和门口伫立的机器人说：“你好好看家，我很快回来。”
冷冰冰的机器人没有回应。他却乐此不疲。
训练场上空无一人，昨日用过的训练器材堆在树下，时间尚早，其他人还没过来。
戚凌走到停车区等着。
队长不在期间，一直是队友们轮流送他去研究院，今天轮到陶浩浩。
没等几分钟。
一辆白车出现在盘旋的山路上。
不等车停稳，陶浩浩摇下车窗，用他那大嗓门喊道：“戚凌！快上车！”
戚凌赶忙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顺手将兜帽又往下压了压，“麻烦你了，浩浩。”
陶浩浩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跟我还客气啥。”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
陶浩浩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方向盘，“对了，等会要不要去买肉？你积分还够用不？”
“够的。”
戚凌习惯性蜷了蜷手指，回道：“买二十斤肉，再买点菜吧。”
最近因为跟着大家一起训练，大多时候蹭吃蹭喝，没花多少积分。
但训练期间众人都是轮流请客。
他不好老吃白食，哨兵们胃口大，二十斤肉不知道够不够。
不过……这么算下来，今天荷包肯定大出血，卡里的积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下次任务。
他本来还想着去后勤部买点零件，自己试着改装机器人。
想到队长那的巨额欠款，戚凌只得赶紧打住念头，等还清债务再说。
陶浩浩不缺积分，想不到那么远，大大咧咧，“没事，积分不够你记得跟我们说。”
戚凌连连点头。
生物研究院很快到了。
戚凌将积分卡拿给陶浩浩，拜托他帮忙买肉后，从后门进入研究院。
小张等在那，看见他亲切地招手，“可算来了，戚教授昨天给我们发了消息，让我们转达给你，说他过两日就到。”
戚凌一怔。
戚世奇又来做什么？
＊
戚凌不知道戚世奇过来的目的，他怕自作多情，犹豫半天，不敢多问。
小张与他并排的往里走，热情地和他闲聊。
“昨天傅院长还在问我们，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得习不习惯，会不会无聊。”
戚凌摇头，“我不无聊的，白天训练场很热闹，晚上也有队长做邻居……”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
昨晚队长又没回来……
听其他人说，昨天开完会后，队长陪着云昭去了基地的图书馆。
直到队友们训练结束都没看见人影。
“习惯就好，你现在能控制黏液不外溢，去向基地申请台通讯仪吧。”
小张担心他的心理健康，自顾自地说：“每个作战队员可以免费申请一台二代通讯仪，这样你无聊时可以刷刷论坛，也能及时了解各地动态。”
戚凌闻言有些心动。
他想自己改装机器人，但缺乏专业知识，能用通讯仪上网查查也好。
“怎么申请？”
小张笑道：“等会我去拿张申请表过来，你填写一下，我帮你递去后勤部。”
“不过只有第一次免费，后期如果损坏什么的，维修费和换新就需要自己掏积分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
戚凌真心感谢小张，他是自己在基地为数不多的朋友。
戚凌又趁机询问起机器人零件的价格。
虽然现在买不起，但他想提前做个预算表，这样至少心底有数，再慢慢存积分。
“零件？材料不同价格相差很大，上次你们不是拿了一批机器人回来吗？”
小张以为戚凌说的是那批刀枪不入的机器人。
“不用改的吧，听说用的都是当年最先进的技术，材质和里面的系统，基地研究员们见都没见过。”
戚凌连忙告诉他：“不是，我想改我自己的机器人，是队长送给我的。”
他的机器人无法做到刀枪不入、满身黑科技，可却承载着特殊意义。
“这样啊，那你把型号告诉我，我等会拿表格的时候帮你问问。”小张说。
戚凌再次道谢。
谈话间，两人抵达地下三层的畸变种研究室。
墙壁上嵌着的警示灯间隔闪烁，绿色的光芒给整个空间添了几分诡异。
这里安保严密，关押着许多不同等级的怪物，每间房设立着厚重的防爆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
戚凌已经来过很多次。
一些测试畸变种的仪器只有这里有，他轻车熟路地跟着小张脚步，穿过一道又一道门。
负责做检查的研究员也认识他，笑着让他将斗篷脱下。
戚凌照做。
泛青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依稀可见丝丝缕缕的黑气，如烟雾般从皮肤表面袅袅升腾，诡异又骇人。
不管看多少次，研究员仍觉得不可思议。
无法想象，一只畸变种至今保留着理智，还能与人类并肩作战。
……
例行检查很快结束。
戚凌重新将斗篷穿戴好，跟随小张去一楼填写通讯仪申请表。
上楼时在电梯遇到傅院长。
他还是老样子，保温杯不离手，似乎刚从回来。
傅院长一看见戚凌，问了与小张一样的问题。
住的习不习惯，吃得习不习惯。
戚凌心底觉得温暖，耐心地再回答了一遍。
傅院长缓和着语气道：“习惯就好，我刚才去特殊能力院那边开了个会，他们检查出，最近空气中的黑暗物质浓度正在上升，你如果感到不舒服，记得立刻和我们联系。”
“浓度上升？”
小张十分惊讶，“难道超过30%了？”
自从黑暗时代结束后，除却靠近污染区的地方会高一些，其他各地黑暗物质的浓度，一直维持在30%以下，二十年没有变化。
傅院长，“对，蒋院长已经去见沈基地长，你们暂时别对外乱说话。”
戚凌愣了一下，不由问道：“队长他们……不算外人吧？”
他心底知道，傅院长专门告知他，是怕黑暗物质浓度过高，会对他造成影响。
“谢队不是外人，我指的是普通人。”
傅院长道：“避免引起恐慌，内部人员知道就行。”
戚凌点头应着。
他和傅院长告别，跟随小张去填写申请表。
等从后门出来。
陶浩浩已经买好肉等在那，用大嗓门招呼，“戚凌快上车！他们在煮热干面，我们赶紧过去吃早饭。”
陶浩浩一心只想着干饭，压根没想起戚凌只能吃肉。
“黑暗末世会卷土重来吗？”戚凌坐上车，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陶浩浩油门踩得飞起，从后门直奔特殊通道。
他大咧咧道：“谁知道呢，想那么远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干饭最要紧！”
戚凌低头思考了会，觉得他说得对。
末世的阴霾笼罩已久，人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未来的走向难以捉摸，过分忧虑不过是徒增烦恼。
就像陶浩浩说的，珍惜当下才是正理。
两人回到训练场时，训练场的人抱着碗，排排坐在场地边缘的树下。
云昭今日穿了件粉色的防晒衣，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碗，坐在一群壮硕的哨兵中间。
热干面好吃。
就是今天齐骏手抖，盐放得有点多。
谢途拿来一瓶矿泉水，“喝水吗？”
“喝，帮我拧开盖子。”她双手没空。
谢途打开瓶盖，递到她嘴边。
陶浩浩停好车，赶紧跑过来吃饭，望了一圈，“汪嘉钰怎么不在？”
云昭抬头，用筷子指着隔壁的段析，“昨天他俩打赌，阿钰输了在更衣室给他洗作战服。”
“她还说不洗完不吃饭。”
“卧槽！段析你还是不是人！不知道让着她点！”陶浩浩不满道。
段析喊冤，“我开始让了啊，被她看出来给整生气了。”
他昨晚发信息哄了好久，一条消息没回他，早上刚出门还冷着张脸，让把脏衣服拿出来。
段析哄着人没给，说打赌不算了。
她却非说愿赌服输，自己跑去更衣室将他的作战服拿出来洗。
段析没法，只得让她洗。
“她肯定洗不干净，以前哪次不是我家阿姨帮忙洗，每回过来这边都是先去她家收拾，弄完了才来我这。”段析苦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