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越野车的引擎在贺兰山肆虐的风雪中发出沉闷的低吼，像一头随时可能力竭倒下的老牛。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林离眉心的结却始终无法舒展。
车内氛围紧绷，楚子航瞥了一眼驾驶位的林离，后者正烦躁地敲着方向盘，目光死死锁定着仪表盘上那枚毫无生气的炼金罗盘。
“第四个点位还是无异常。”楚子航的声音在密闭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各种反应始终为零。”
林离狠狠瞪了一眼那枚安静如尸的罗盘，“见鬼！线索全断了，之前明明指着贺兰山，这破指针现在倒学会装死了！”
车窗外，黑暗与狂雪交织，仿佛无尽的混沌深渊，吞噬着道路和前路。
大片的雪花被狂风裹挟着，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视野时断时续，两侧陡峭的山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只剩下浓重的阴影。
楚子航看了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的绘梨衣抱着她的小黄鸭，默默地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外面肆虐的风雪。
“风雪太大了，继续搜索风险过高。”楚子航转过头，看向林离，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必须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避一避？”林离的声音陡然拔高，“装备部用航母钢做的底盘装甲，还有这防弹玻璃，改装费顶得上一艘炮艇了。”
“咱们现在就停在风暴中心也没事，顶多就是冻成三根冰棍被挖出来当教学材料呗。”
但下一刻，绘梨衣飞快掏出小本子，上面画着一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q版小人，旁边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冷！休息！」
她毫不犹豫地在后面点了好几个重重的感叹号，将本子举高，隔着座椅亮给林离看，大眼睛扑闪着，全是坚持。
林离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无声的抗议，他张了张嘴，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唔……算你们狠，休息休息。”
他赌气似的一脚油门，沉重的越野车咆哮着，硬生生将车头调离了可能被掩埋的主路。
转了不知道几个令人头晕眼花的弯，就在耐心即将耗尽时，车灯光柱一空，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突兀地矗立在路旁。
灯光扫过，隐约勾勒出倾斜的屋檐轮廓，那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庙。
没有匾额，没有山门，只有几段低矮的残破土墙，勉强在风雪中支撑着框架，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烟。
两扇早已变形的木门吊在那里，在狂风中徒劳地摇晃。
“到了，林教头今儿也算是要风雪山神庙了，这下行了吧？”
林离把车头紧贴着那半塌的围墙停下，尽量利用断壁残垣阻挡些风雪。
而楚子航快速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
庙内空间不大，空旷冰冷，正对门口是一尊泥胎神像，但彩漆早已剥落殆尽，残破不堪。
“挺好，自带废墟风格，纯天然无污染破败风，比什么仿古景区有味儿多了。”
“你看。”楚子航拿着手电筒朝外面晃了晃。
“外面好像有画。”林离凑近庙门，眯着眼往外看。
风雪太大，只能隐约看到山壁上有模糊的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但具体是什么，根本看不清。
“别管了，先休息。”楚子航转身坐下，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递给二人。
林离耸肩，钻回车里，嘴里还在嘀咕：“要是明天罗盘还是没反应，我就把它熔了重铸。”
接着。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中控台上一个画着抽象火焰图标的按钮，“展示你们烧经费实力的时候到了，装备部的活爹们！”
中控台立刻发出轻微的启动音。
车内顶棚缓缓探出数支形态奇特的金属臂，伴随着机械传动声，椅背后倾，同时座垫部分向前延展，不到半分钟，后排那两个座椅已变成了一张相对平坦的床。
“装备部总算干了件人事。”林离从后备箱拽出睡袋，丢给绘梨衣，“凑合睡吧，天亮再走。”
……
车内，灯光调到最低，林离给绘梨衣裹紧毯子。楚子航坐驾驶座，膝上横放双刀。
“警戒模式启动。”电子女声响起。
“睡吧。”林离的声音有些哑。不多时，车内只剩下均匀呼吸声和风雪怒号。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暂的十几分钟。
楚子航猛地睁开了眼。
他并没有剧烈的动作，仅仅是那双黄金瞳瞬间一跳，手指无声地搭上了刀柄。
他在清醒的瞬间，额角渗出细汗，心脏扑扑直跳，一种源自极度危险直觉的强烈窒息感紧攫着他。
在刚才短暂的、不自然的睡眠中，他看到了...
铺天盖地的的黄沙，如同赤褐色的巨浪，咆哮着席卷而来，淹没了一切。
沙暴的中心，一个庞大到无法目视全貌的身影在砂砾的洪流中翻滚扭曲，其威压之恐怖，甚至凝滞了时间。
紧随其后不到两分钟。
绘梨衣的身体也在毯子下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小小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那双纯净的红瞳在昏暗中骤然睁开，黄金之意尤为浓厚，看得楚子航心底一惊。
再接着。
几分钟后，林离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低吼，仿佛挣脱梦魇般坐起。
“妈的！”他抹了把脸，眼神由恍惚瞬间转冷。
车内死寂。
“你们都梦到了？”林离声音沙哑，“铁锈色沙暴，要把人碾碎的咆哮，还有……那看不清的鬼东西？”
楚子航缓缓点头：“这像是警告。”
绘梨衣用力点头，把画满图画的小本子往前递。
“我梦得应该更深些。”
林离顿了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
刺骨的寒意无声攥紧三人，窗外的风雪声，此刻听来如同黑暗中巨兽的恶意呼吸。
“还是靠不住。”林离猛地把毯子掀开坐直。他探身疯狂点击中控，手动开启生物扫描，无形的波动贴着车壳展开，扫过庙堂风雪。
“扫描中……无威胁目标……未发现生物信号……外部低温低氧风险提示……”
电子音平静而空洞。
林离狠狠按下强制自检键，所有仪表瞬间亮起又熄灭。
“所有系统……自检完成……无异常。”
“无异常？”
林离咬牙切齿地重复，他转过头，目光看向绘梨衣：“绘梨衣，你来感觉一下，现在，周围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