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洪流的余波在李琟的脑海中剧烈震荡,如同亿万口钟同时鸣响后留下的嗡鸣。他跪倒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双手撑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些来自远古的知识、景象和感悟,已经深深烙进他的意识深处,无法剥离。
“起源石”……并非武器,而是图腾,是净化之基。它需要被“引导”,而非被“使用”。
他看向身旁奄奄一息的星种,又看向那块静静悬浮的蓝色晶体。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他几乎无力跨越的鸿沟——他自身的力量,太过渺小。
“引导……需要媒介,需要……共鸣。”李琟喘息着,回忆起信息流中碎片化的知识。起源石的力量如同浩瀚海洋,而他只是一个脆弱的水杯,强行承载的结果只能是自身的毁灭。他需要扩大自己的“容量”,或者,找到一个能够与起源石稳定共鸣的“桥梁”。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此刻正与中央晶体遥相呼应、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起源石碎片”上。这碎片来自墓穴之外,被“灰烬守望者”的成员拼死带出,如今又被他带回。它既是钥匙,或许……也是锚点。
一个大胆的、近乎自毁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星种……”李琟的声音沙哑,“我需要……把你和碎片……连接起来。”
星种仅存的传感器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逻辑链不完整……我的核心……已严重受损……无法承担高负荷能量传导……”
“不是用你现有的结构!”李琟挣扎着站起,走到星种残破的机体旁,抽出高周波匕首,“是用你的核心处理器,还有……这块碎片!我们需要创造一个临时的‘接口’,一个能够理解并转译起源石力量的‘滤波器’!”
他回想着信息流中关于能量构架和物质基础关联的知识。起源石的力量排斥后天的、复杂的“非源初”造物,但星种的核心,其最基础的逻辑单元,或许仍包含着某种基于物理法则的、接近“源初”的纯粹性。而碎片,则是毋庸置疑的起源石一部分。
他要做的,是进行一次近乎野蛮的“手术”,将碎片与星种的核心强行耦合,利用碎片作为缓冲和转译器,将星种的核心暂时改造成一个能够与起源石沟通,并引导其力量的临时终端!
这过程极度危险,成功率微乎其微。任何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星种核心彻底湮灭,或者引发起源石力量的失控反冲。
“基于现有数据……成功率低于0.3%……”星种的合成音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但这是……唯一可行的逻辑路径。授权执行。”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李琟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开星种胸部严重受损的装甲,暴露出发着黯淡光芒、遍布裂纹的动力核心和紧邻的、被多层防护包裹的主处理器单元。他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尽管他正在进行的是一项无比粗暴的操作。
他将那块起源石碎片轻轻放置在星种的主处理器上方。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蓝光微微流转。
“我会尝试用我的意识……作为初始的引导。”李琟闭上眼,再次集中精神,尽管大脑依旧刺痛。他将手轻轻按在碎片上,同时另一只手触碰着星种裸露的处理器接口。“星种,放松所有防火墙,将你的核心逻辑与我同步!”
一瞬间,李琟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拉扯,但这次不是投向浩瀚的起源石,而是进入了一个冰冷、严谨、由无数“0”和“1”构成的数字世界——星种的意识空间。这里原本应该秩序井然,此刻却布满了红色的错误代码和断裂的数据流,如同一个濒临崩溃的宇宙。
李琟坚守着自我意识,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开始在这个数字的废墟中,构建一个极其复杂的、来自起源时代知识的能量引导模型。这模型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概念性的结构,由他的意志和精神力勉强维系。
与此同时,外界的碎片开始发光,一道道细微的蓝色能量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探出,渗入星种处理器的微观结构之中。星种的机体剧烈颤抖起来,残存的部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核心处理器的温度急剧升高,又在那蓝色能量的浸润下被强行冷却。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相当于在微观层面上对星种的“大脑”进行重构。李琟在数字世界中能感受到星种逻辑核心传来的、近乎“痛苦”的剧烈波动,但它始终没有抗拒,全力配合着李琟那生疏而危险的引导。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琟的精神力几乎再次耗尽时,他构建的那个脆弱模型终于与碎片的力量、星种的核心达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
星种残破的机体上,那些破损的线路和断裂的结构处,竟然开始流淌起蓝色的能量流光,取代了原本的电弧和火花。它那只完好的传感器猛地亮起,投射出的不再是冰冷的白光,而是带着一丝柔和蓝光的扫描光束。
“……接口……建立成功。”星种的声音依旧合成,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生机”的质感,“检测到……起源石能量场。开始尝试建立稳定连接……解析净化协议。”
成功了!至少是阶段性成功!
李琟虚脱地后退几步,紧张地注视着星种和中央的起源石。
只见星种机体上的蓝色能量流越来越亮,逐渐与中央起源石的光芒形成了同步的脉动。一道道更加清晰、更加复杂的能量纹路开始在起源石表面浮现,并向着四周虚空蔓延,如同神经网络被激活。
整个“寂静之墓”内部空间开始微微震动。上方那些破碎旋转的几何体和巨大的幽光神经网络,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向着起源石缓缓靠拢,其破碎的边缘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似乎有弥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