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种的提议在寂静的洞穴中回荡，只有肉质地面缓慢吸收“收割者”残骸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作为背景音。李琟的目光在星种冰冷的金属外壳和那依旧散发着危险光芒的等离子喷枪上逡巡。合作？与一个机器人？在这片人性早已崩坏、信任比纯净水还稀有的地狱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袋子里那些粗糙的紫色水晶碎片，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给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最终，生存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合作…可以。”李琟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决断，“但我有条件。第一，你不能强迫我去我认为必死的地方。第二，找到的任何食物、水，或者…能压制‘污染’的东西，我有优先分配权。第三，如果…如果我开始失控，变得不像我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你要在我彻底变成怪物之前，销毁我。”
星种的光学传感器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些条件。“接受条件一和二。条件三：在确认不可逆转化且构成威胁的前提下，执行销毁协议。逻辑核心记录。”
这冷冰冰的回应反而让李琟松了口气。至少，这个机器是“讲道理”的，比那些完全无法预测的怪物和低语要好得多。
“成交。”他点了点头，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那么…伙伴，我们接下来去哪？这里不能久留，战斗的动静和‘收割者’死亡时散发的信号可能会引来更多东西。”
“同意。需要转移。”星种确认道，“优先目标：寻找安全据点，并获取更多关于‘代达罗斯’及‘门’的信息。你对此区域有何了解？”
李琟指了指洞穴另一端，一条被发光的苔藓和垂落肉质根须部分遮蔽的狭窄通道。“那边…我管它叫‘晶脉峡谷’，紫色水晶的分布比较密集，‘收割者’和大部分怪物不太喜欢靠近，相对‘安全’一点。但也要小心，有些地方水晶过于活跃，会无差别攻击任何移动物体。而且…峡谷深处，我听到过更奇怪的声音，没敢深入。”
“建议前往‘晶脉峡谷’。高水晶密度区域可抑制生物污染与‘收割者’活动，符合当前安全需求。”星种分析道，“请带路。我会负责警戒后方及侧翼。”
李琟没有异议，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能量凿和腰间的水晶袋，深吸了一口充满孢子和微粒的污浊空气，率先走向那条通道。星种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数米处，底盘轮毂在柔软的地面上压出浅浅的痕迹，传感器全方位扫描着周围环境。
进入“晶脉峡谷”，环境果然为之一变。两侧的肉质墙壁被大量巨大的紫色水晶簇所覆盖、穿透，甚至取代。水晶散发出的冷冽光芒驱散了部分幽绿的生物光，使得视野清晰了不少，但也投下了无数扭曲、锐利的阴影。空气依旧凝滞，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粘稠的生物意识低语似乎被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单调、更令人心神不宁的高频嗡鸣，源自于这些水晶本身。
脚下地面也不再是纯粹的柔软有机质，而是覆盖着一层坚硬的、类似玻璃化的结痂，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些较小的、如同荆棘般的紫色水晶从地面刺出，需要小心避开。
“看这里，”李琟在一处水晶簇较稀疏的墙壁前停下，指着上面一些深刻的划痕。那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巨大爪子的留下的，划痕边缘还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以及一丝微弱的、与“收割者”相似的黑暗能量残留。“‘收割者’留下的，它们在试图破坏水晶，或者…在挖掘什么东西？”
星种扫描了划痕和能量残留。“确认与‘收割者’能量签名匹配。行为模式：对紫色水晶表现出主动攻击性。推测其背后控制势力与‘清理者’处于敌对状态。”
他们继续前进。峡谷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时而开阔，时而仅容一人通过。在一些开阔地带，星种看到了更加诡异的景象：巨大的、如同化石般的生物骨骼半嵌在水晶和肉质墙壁中，这些骨骼的形态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有些像放大了千百倍的昆虫甲壳，有些则如同扭曲的树木；还有一些区域，肉质与水晶形成了复杂的共生结构，仿佛活体组织正在被强行“晶体化”，或者水晶正在从生物质中“生长”出来。
“争夺…”李琟低声道，印证了他之前的说法，“‘蔓延’和‘清理者’，就在这里角力。”
突然，星种的传感器捕捉到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有规律的电子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这不同于环境背景噪音，也不同于生物或水晶的信号。
“前方有异常信号源。”星种发出警告，工具臂上的等离子喷枪微微抬起。
李琟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能量凿。“是什么？怪物？还是…‘潜伏者’的陷阱？”
“信号特征不符。更接近…损坏的电子设备。”星种分析着数据流，缓缓向前滑行。李琟紧跟其后，躲在一块突出的巨型水晶后面。拐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在峡谷的一侧，肉质墙壁被强行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后面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型空间。空间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的金属零件、断裂的线缆和破碎的仪器外壳。而在空间中央，斜倚着一台严重受损、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大型设备。
那设备的外壳是厚重的暗灰色合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黏着的生物膜，但依然能看到一些熟悉的theta要塞徽标，以及更古老的、风格迥异的符文——与星种在仓库和之前发现的残骸上看到的类似。设备的一侧被巨大的力量撕裂，露出内部复杂而精密的元件，许多元件已经烧毁、熔化，但仍有少数几个指示灯在顽强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规律的电子杂音和能量波动正是从这台设备内部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