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滚动,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比了个“一定”的手势,指节上的旧伤疤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月光给仓库镀上一层惨白的银边,屋顶堆积的厚雪像是随时会坍塌的雪崩。
张震望着那扇锈蚀的铁门,耳边又响起小梅电话里带着哭腔的求救声。
他摸出怀中的银圆,在掌心转出冷光,金属碰撞声惊起几只野猫,它们的绿眼睛在暗处闪烁如鬼火。
“行动!”随着他压低的命令,保镖们如鬼魅般滑入阴影,消音手枪的保险栓被逐一打开。
了尘足尖点地,像片黑色的羽毛飘上积雪覆盖的树梢,桃木剑上的铜铃被他死死按住,唯有衣袂扫落雪花的簌簌声。
张震坐回车里,呼出的白雾在车窗上凝成霜花。
他摸出那台老旧的卫星电话,按键时金属机身硌得掌心生疼。
拨号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格,仿佛能透过电流看到小梅蜷缩在暗处的身影,而安吉丽尔此刻,不知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卫星电话的塑料外壳被攥得发烫,张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杂音中混着小梅带着哭腔的抽噎,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车窗外,纽约的雪片如鹅毛般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机械地来回摆动,刮出两道斑驳的痕迹。
“小梅,别怕,告诉叔叔你具体位置。”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拇指轻轻摩挲着电话边缘的防滑纹路,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后视镜里,自己眼底布满血丝,胡茬也冒出了青黑。
副驾驶位上空荡荡的,只留着姜晓琀临走时落下的羊毛围巾,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啊......”
小梅的声音带着颤抖,背景里传来滴水的声音,像是老旧水管的渗漏。
张震道,“那你身边还有别人吗?”
小梅道,“我身边除了泰迪熊就没别人了!”
张震的瞳孔骤然收缩,转头看向窗外的仓库,月光下,锈迹斑斑的铁皮墙渗出深色水渍,正一滴一滴砸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远处雪地上,两道车辙蜿蜒向远方——那是护送姜晓琀离开的车队留下的,此刻已被新雪覆盖大半。
挂掉电话的瞬间,张震抓起对讲机,金属机身冷得刺骨。
“师兄,注意卧室,那孩子可能在哪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呼出的白雾在对讲机天线周围凝成冰晶。
远处,了尘栖身的老树上,积雪突然簌簌掉落,惊起一群夜枭,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仓库屋顶,发出凄厉的鸣叫。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脑勺,这种危险的感觉曾经救过他多次,张震猛地推开车门。
冷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猛然下车,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与仓库门口堆积的杂物阴影重叠在一起。
头顶的路灯突然闪烁,在明灭之间,他仿佛看见二楼某个窗户闪过一道人影,转瞬即逝。
闭上眼睛的瞬间,世界变得安静又清晰。
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三公里外地铁驶过的轰鸣,还有......呼吸声。
那是刻意压抑的、带着粗重喘息的呼吸,就藏在右侧废弃的邮筒后面。
张震的手指缓缓摸向腰间的银圆袋,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五分钟过去,暴风雪越发肆虐,雪幕中却依旧寂静得诡异。
当对讲机的电流声突然响起时,张震的身体瞬间绷紧。
“张震,仓库找遍了,没有找到那个女孩,我正在安排人仔细搜查。”
“张震,听到了请回答,你那边什么情况?”了尘的声音混着杂音传来,他却充耳不闻。
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车门——原本干净的车门把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新鲜的血手印,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刺眼。
他感觉,只要自己一转身,背后的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震背靠结冰的车厢,指尖的银圆因用力而发烫,锯齿纹深深嵌进掌心。
暴风雪撕扯着他的军大衣,却盖不住耳中那抹若有若无的丝质衣袂声——像毒蛇吐信,又像情人低语。
当第十二枚银圆破空而出时,他终于看清雪堆里扬起的不是军刺,而是一片猩红裙角,绣着的白虎纹样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叮——”银圆被狭长缅刀弹开,火星溅在女人黑纱上,烧出个焦洞。
她抬眼时,张震瞥见那双凤眼尾端的朱砂痣,如同一滴凝血。
“果真是华夏的银圆!”她的粤语带着曼谷唐人街的尾音,刀刃却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心口,速度快到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道寒芒。
侧身避过要害的瞬间,张震的军靴在冰面上划出半米长的痕迹。
他就地翻滚时,后腰撞上消防栓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却在抬头时看见女人裙角的金丝绣线——那是白虎堂嫡系才有的标志。
“你是上官家的人!”他摸出藏在袖口的三枚银圆,却在说出姓氏的刹那,看见她黑纱下勾起的嘴角。
“现在才认出,晚了。”
缅刀擦着他喉结掠过,锋利到能刮下一层皮。
张震猛地后仰,后槽牙几乎咬到刀刃,铁锈味混着她身上的玫瑰香水灌进口鼻。
千钧一发之际,他将银圆射向她面门,却见她不闪不避,任由银圆钉入黑纱,露出左眼的真容——眼尾纹着白虎图腾,瞳孔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师兄!”张震的吼声被风雪撕成碎片,直到听见屋顶瓦片碎裂声,才看见了尘的桃木剑如闪电劈来。
女人旋身避开,缅刀与木剑相撞迸出火花,她的猩红裙角扫过雪地,竟在纯白中划出一道血线般的轨迹。
“她是白虎堂的!”了尘的道袍被风鼓起,剑穗上的铜铃终于发出声响,“三年前血洗仰光赌场的就是她!”
张震趁机滚到车后,摸出帆布包里的备用银圆,却发现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刚才刀刃擦过咽喉时,他清楚感受到对方留了三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