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如期而至。
闲散之时，符不离与小月饮楼里的众人一起，在离月楼里摆了个大茶桌，桌子中心点着个火炉，烤了些了肉与番薯一类的食物。
离月楼的客人变少了一些，冬天这里清清冷冷的，虽然室内开着空调还算温暖，但整个秋天的热闹基本都围绕在演武场周围，演武场一冷下来，客人当然就少了一些。
室内空间足够大，即便在中间点了个火炉，也不太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符不离很喜欢烤红薯的味道，香香甜甜的，虽然她一般只吃两口，但剩下的喂给小龙萝也是不错的选择。
烤橘子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身为猫娘的符不离对橘子的味道莫名有些不太喜欢。过去身为人类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变成猫娘之后，总有些觉得橘子透着一股像是酸败的味道，有着腐烂的气息。
大家聚在一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冬天到了，小月饮楼里所有动物们，都表现出了懒洋洋的状态。
八位兔娘依偎在一起，一个个都在打盹。冬天她们身上的绒毛也变长了很多，看着倒是挺温暖。特别为她们量身制作的衣服很好地避免了绒毛被压在衣服里的麻烦，雪白的绒毛裸露在外面，总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李悠悠倒是不像那些兔娘，喜欢窝在一起，身上也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毛发变长，精神也明显比那些兔娘要好很多。
其实符不离也早就意识到了，李悠悠虽然长着一副兔娘的模样，但李悠悠可是淑月一手制造出来的。她和这些小兔娘不同，她其实只是被装上了兔耳朵与尾巴的人类而已，算起来顶多只能算是半魔人，和魔物娘还是有些差距。
只是因为接触符不离的魔力太久，如今身上人类的气息太过薄弱，从而在感知上，她并不比其他魔物娘像人类多少。
小龙萝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厚实的尾巴耷拉在地上，平时一动不动，只有当符不离把食物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吃下去，然后吧唧吧唧嘴巴。至于食物好不好吃，是不是太烫了，有没有糊掉，她不太在意。
因为龙想要冬眠了。
看着大家都在犯困，符不离也有些困顿起来。
淑月在一边熬着什么古怪的药汤，符不离凑近了闻了闻，又尝了尝，感觉应该是什么毒药，喝完有点要死的感觉，整个嘴巴和喉咙都会痛。
平常符不离猜的都没错，不过这一次倒是没猜对。
这一锅汤其实是用来驱寒的，会痛只是因为辣椒放的有点多，还加点了“火药”的原因。
“你为什么突然要煮这种东西？”
辣味也是痛觉的一种，寻常痛觉符不离已经习惯了压制，但为了保证能和人类尝到相似的味道，她一般不太压制对辣味的感知。
“因为季归想要。”淑月道。
听到季归两个字，符不离一时又有了兴趣。
“季归找你要的？他不是在南疆吗？”符不离道。
最近南疆的战事似乎有些多，不仅季归去了，广高远也去了，而且都是一去未归。
从回来的病人们口中能知道，南疆那里发生的事，和之前对付魔域有很大的不同。要是只是对付魔物，有明确的敌人，那好好说，问题是南疆那块地方，人心叵测，当地人说不准是好人坏人，而且那边的魔物许多都以毒性为主，蚊子、蚂蚁、蜈蚣都要小心，所以形成了僵持之势。
从那些被带回来的猎魔人口中，符不离隐隐也拼凑出了一些事情的起因。
宰光在南疆，把那边的一位大巫师给杀了，然后扬长而去。
大巫师在那边的地位有如土耶稣一般，受众人景仰，据说正是因为大巫师，才让当地许多人能够发家致富，能够脱离苦海。宰光那么一动手，当地立马就变得混乱了起来，就连魔物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追责宰光当然也不至于，猎魔公会知道那大巫师究竟是什么货色，这些年没有对他动手只是因为南疆确实不太好进。大巫师烧杀掳掠样样不差，光是已知死在他手上的人数，就不下于四位数。
凭借着一手巫医的本事，他笼络了不少当地的人心。巫医之术确实有用，他尤其擅长器官移植，只要钱给够，他就能有办法把任何被病痛折磨的器官换成其他人健康的器官，并能保证不出现排异。
这些年一直有些想要活下去的商贾贵人，在南疆寻求巫医的帮助，从而治愈疾病。甚至有人会带着尸体去南疆，想让巫医为他换一副皮囊，从而获得死者的身份地位容貌甚至是魔力。
——但这一点到底能不能做到，没人知道，谁也没有真的具体研究过，去过南疆的人，回来之后会不会脑子就换了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不少人去了南疆之后性情大变，宛若换了个人。
有此能力，他笼络了当地不少势力为其所用，赚取钱财。而为了获取新鲜器官，将人骗入南疆，进行器官买卖之事时有发生。
他更是会制造一些特别的药物，虽然有毒，却有着致幻作用，成瘾性极强，导致西南各地一度成为药物的重灾区，好在这些年遏制下去了不少。
所以，大巫师被宰光杀了这件事，猎魔公会不仅不会追究宰光的责任，其实还该给他颁个奖牌。只是宰光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他喜欢的东西都很纯粹。
南疆战事渐起，有消息说，那边传来了魔女莉莉丝的消息，因为那边的蚊子吸血格外厉害，被咬的人有的会变得格外嗜血，宛若吸血鬼一般。
然后魔女银河也有可能在那边，毕竟那里魔物众多，若是没有一位强大的魔女暗中撺掇，实在说不过去。
猎魔人中能知道魔女存在的都寥寥无几，这样的消息能传出来，符不离感觉还挺新鲜。为他们治病之余，符不离还问了为什么不怀疑一下淑月，相比起其他几位魔女，淑月可是最会用毒的。
可众人都纷纷摇头，表示那边的魔女咖位没那么低，要是淑月干的，应该早就摆平了才是。
符不离实在不明白淑月的名头为什么会被传成这个味道，问了淑月本人，淑月也很不服气。要是她本人在南疆，就是随便种几颗毒蘑菇，就能让那些人全都体验一下食物中毒的滋味，分分钟就能让整个营地屎尿遍地，谁都别想穿裤子。
魔物好处理，人祸就很难办。符不离很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猎魔人去了南疆，却一直没有什么突破进展。毕竟猎魔公会是个大公会，他们要照顾民心，不能像个魔女一样想杀谁就杀谁，也不管究竟该不该杀，大巫师这些年培养的势力早就渗透了太多地方，就连猎魔公会内部都很难说是干净的。
这种事符不离才不想去掺和。
淑月煮的药汤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辣到让符不离感觉自己差点死掉的汤，闻起来的味道也只是有点呛人的牛肉汤的味道，实在匪夷所思。
“对啊，那边冷起来了，这药汤可以给他们暖暖身子。”淑月道。
“这样啊，他们普通人喝下去真的不会死吗？”符不离问。
“会吧。”淑月也尝了一小口汤，“这是浓缩版，稀释十倍以后，会好一些。”
“哦……这样啊。”
“咳咳，对啊。”淑月道。
“你也会咳嗽？”
“有点辣。”
符不离揉了揉眼睛，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脸上倒是有几分欢喜。
一旦品尝过那汤的味道，现在光是闻到汤散发出来的气味，符不离就忍不住眼泪鼻涕一起流，好像真的要被辣死了。
还得是淑月，明知道不太能喝的东西，也还是要喝一口试试。这是有点辣的程度吗？
不过不得不说，这药汤稀释之后，给普通人喝，大约是好喝的吧。又有肉汤的味道，又辣辣的，整个肠胃都会温暖起来，驱寒效果肯定不错。
“你和季归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你做你就做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煮这样的东西。”符不离问。
“你呀，我煮这个给你喝干什么？我要是把你放在锅里煮了，比这药管用多了。”淑月道。
“……我的洗澡水说不定还真的比这个管用呢。”
“话是这么说。你要给吗？”
“也不是不行，但是感觉很怪啊。”
“那要不你进锅里，我把你煮煮看？”
“算了吧，烫喵。”符不离摆了摆脑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和季归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私底下有什么沟通？”
“他是会找我要些东西，我要是闲着无事，就来做着试试。他是让我在白玉城把小月饮楼带来的人，若不是他， 我也不会来这里，那也就抓不到你呀。”
“嗯……这么说，我也要谢谢他才行，不是他，我都不会被卖给你。”
“对诶，小离离，要不你下锅里让我煮煮看看？猫汤是什么味道，我突然也有些好奇了。”
“？！？！干什喵？猫肉是酸的！”
“可你是猫娘呀，还是我精心设计的身体，味道应该不会差吧。”
小猫娘一骨碌钻进了桌子底下，一分钟后才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远远地看着淑月。
淑月这个家伙，想到什么可是真的有可能做出什么的。
远远的只看到淑月在笑。
看来只是开玩笑？
药汤最终被煮成了药泥，在几只小兔娘的帮助下搓成了药丸。
虽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没洗干净手之前把手放进嘴巴里，但清影搓完药丸后犯困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哭了一整宿，还挺可怜的。
药丸被季归身边的管玄亲自带走的，管玄十分慎重，带着药丸片刻没有停留，就离去了。
离月楼里，小兔娘们依旧依偎在一起，围着火炉取着暖。明明开着空调本来就不冷，但火炉边暖暖的焰火，还是更让人容易变得懒散。
小月饮楼其实最近还颇为忙碌，季归送回来的病人很多。比起去年西郊一战大多是身体受到古怪的创伤，这一年南疆一战，更多的是中了奇奇怪怪的毒。
比起身体受伤，符不离应对中毒的速度要慢上很多，有时候抓不住重点，想要让病人完全痊愈，还颇有些困难。要不是这一年来符不离也有不少涨进，凭借着逐渐丰富的药物知识对症下药，稍微有了些感觉，否则有些毒，她都快要忍不住用血毒来应对了。
有些毒十分古怪，符不离能够用魔力检查身体出问题的地方，然后粗暴地进行修复。但修复好之后，病人的身体很快又会变糟。毒物在体内并未完全排除，她并不能直接通过魔力找到毒物，只能发现毒物造成的影响。若是将整个身体全部打烂重塑肯定能治好，但那也太麻烦了。
这一点上，淑月的反应就要比她快的太多太多，常常只是一摸就知道该用什么药物应对。能缓慢在体内产生作用的药物用来抵消毒物的作用，远比符不离那么粗暴的治疗要简单有效。符不离一边吃惊，一边认真地记忆着淑月每一次下药的方式，也因此涨进了不少。
毕竟，就算是她，在不知道毒物持续时间有多久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一直守在病人身边，等到毒物的效果消散。
冬天的第一场雪，铺在了小月饮楼前，也落在了离月楼中那座小假山上。
季归顶着风雪，来到了小月饮楼。
“桃桃小姐，我想请你去一趟南疆。”
“嗯？我一般不太出去的。”
“南疆爆发了瘟疫，现在流行速度非常快。淑月，你若是有空，也一起过来看看吧。”
符不离一愣，扭头看了看淑月。
这个家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有自己还不够，还要请淑月？
淑月道：“这么严重？”
季归道：“当然。”
淑月一笑：“请魔女去，你就不怕那边的情况变得更乱？”
季归道：“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一场瘟疫，可能是人为，若是不处理，怕是死伤无数。”
淑月道：“你不怕我趁机在所有人体内下毒？将来全都变成我的奴才？”
季归笑道：“当你的奴才，便不怕病死，有什么不好？”
符不离一愣，拉了拉淑月的衣袖：“你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