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不离当然不会介意年许许在这里混吃混喝，多一张吃饭的嘴对小月饮楼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别说一张，就是百八十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符不离也不太差钱，虽说离月牌救人并没有收取费用，她也没有向淑月之前的病人们讨要过钱财，但以每天茶水糕点的进账，就足以维系小月饮楼的所有开支了。
毕竟这里会产生的开支小的可怜，房租完全不用花钱，水电消耗也不大，需要在人间采购的东西主要是糕点，也都是些廉价小吃，李悠悠不用给工钱，最大的开支也就是几位令牌使的工钱了。夜白不那么在乎，小龙萝也不曾开口额外要过钱，李悠悠甚至会额外买东西来小月饮楼，年许许不开口要符不离也不打算主动给，只有那两位男性令牌使，会稍微花点钱。
淑月回来后，老唐便带着他的团队回去了，少了个做菜的人，符不离还有些不太习惯。
送走了小男孩，年许许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符不离暗暗断定一定是因为淑月不记得她，她伤心了，又或者看到自己和淑月亲密的模样，吃醋了。
不管是以上哪个原因，她都不太在乎，反正年许许无论做什么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不过当喊年许许出来吃饭，看到她如饿狼吞食一般大口大口的吃饭的时候，符不离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没人和你抢，要不你吃慢点？”
可年许许浑然没听到一样。
见到她这么能吃，小龙萝也对投喂她多了几分兴趣，一下午时不时就带些小零食过来敲门看看年许许。
对这位和她一样被变成魔物的小姐姐，小龙萝很感兴趣。毕竟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并不多，而且也是符不离选中的人，她无端的有些好感。
年许许也不会对小龙萝有太多抵触，她知道小龙萝也是经符不离之手才变成魔物的，对小龙萝被“洗脑”一事颇有几分同情。可如今的她自己也一样在经历这样的过程，她深有体会，一时间忍不住和小龙萝有了些共同话题。
小龙萝对她的事情有些关心，几番故意往她怀里钻，终于是取得了年许许的好感。
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折磨的年许许，怀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软糯香甜的小萝莉，她又不知道小龙萝原先什么样子，只知道现在的小龙萝可爱的厉害。小孩子最是纯洁，面对小龙萝，她实在没办法有太多戒心，更何况小龙萝还白给一样往她身上钻，这份温柔，她如今的身体最是无法抵抗，光是抱着小龙萝，她都觉得这世界上多了一份温暖。
这么抱在怀里，嗅着小龙萝身上的特别香味，她一时间只觉得天下恐怕只有小龙萝能是她的知音了。
胸中无数的苦水，她倒不给其他人，这个经常来看自己的小龙萝，就成了她发泄的窗口。
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委屈和无奈，她大多告诉了小龙萝。
小龙萝一直在点头安慰她。
“你为什么不向不离姐姐求助呢？”小龙萝问。
“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恶魔。”
“可要不是她，你连救那位弟弟的机会都没有。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你让那位弟弟有机会见到不离姐姐了不是吗？”
年许许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但我也能感觉到，她也在试图让我变成真正的恶魔。”
那些复杂的情愫，是她过去绝不会拥有的。正是那些情愫，让她心神不宁，让她忍不住想要寻求依靠，甚至会觉得在这小月饮楼里生活似乎也不错。
明明身为仙人的她，更应该成为栋梁之材，而并不是蜗居苟存于小月饮楼的蛆虫。可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独自重新站起来，光是想到从小月饮楼里走出去后会遇到什么，她就忍不住害怕。这般堕落的自己，和过去那个自己，已经有着天差地别了。
“你只是站在高处久了，没见过低处是什么样子而已。我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年，小时候我翻过垃圾桶，吃过别人家丢掉的剩饭，住过猪圈，穿过别人不要的地毯，后来遇到了教我功夫的师父才好转一些，否则我早死在了某个冬夜。按你这么说，我过去早就是恶魔了？
你尚且有的穿有的吃，还有小月饮楼可以回，还有离月牌可以用，不会生病，受伤了也能自愈，被打了还有还手的机会。你只是放不下你自己过去的身份，你又没有真的体会过活着有多难。不离姐姐只是让你体验了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你就觉得是堕落了？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所谓站在高处，一直在剥夺普通人生活机会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听出了小龙萝话语里的一丝嫌弃，年许许一时有些错愕，道：“我什么时候剥夺过普通人的生活机会？”
“你过去锦衣玉食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钱财都从哪里而来？你自诩仙人，可脑子里除了修炼自己的魔力，真的想过为普通人做些什么吗？你来小月饮楼袭击不离姐姐，只是因为她可能是魔女的同伴，那时候你可曾想过不离姐姐要是死了，你的那位弟弟就失去了可能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夜白姐姐也同样是我的偶像，可你只看到了她的帅气美丽的一面，却没看到她为普通人的正义出生入死的模样。你根本不懂什么才是恶魔。”
年许许呆了呆。
要是过去，她可能会反驳一下小龙萝，可现在的她，倒是先担心起了会不会小龙萝也要在这时候离开她。
小龙萝依旧缩在她的怀里没有出来，不仅如此，小龙萝还煞有介事地在她身上蹭了蹭，并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过现在改变也还来得及，不离姐姐给了你机会，你要不去试试求求不离姐姐，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让你不那么容易被人当成魔物？你看，我和夜白姐姐都是受到了不离姐姐带来的一些改变，但是我们就没有像你那么容易被当成魔物。我觉得现在的年姐姐也很特别，如果不被当成魔物，你可以有机会去救更多像那位弟弟一样的人，不好吗？这不比你之前当仙人更有意思？”
“……我，试试吧。”
她抱着小龙萝，只是轻轻道。
改变吗？
堕落吗？
所以究竟怎样的改变才是堕落？
究竟什么样的事，才是仙人真正该做的？
她自幼便以追寻更强的魔力为目标，日以继夜的修炼，只为能在众人间脱颖而出，也是为了能战胜更强大的敌人。可这些日子的经历，使得她真的发觉，这世间值得做的事似乎并非只有修炼。
去救更多像小男孩一样的人吗？……
想到小男孩因自己的牵线而真的得救了，她当时心中的放松与欢喜，并不比过去修炼突破瓶颈来的舒坦。虽说她强烈怀疑自己对小男孩的感情一定是受到了符不离动的某种手脚的影响，但就算抛开那种感情不谈，她也依旧觉得这是宽慰人心的好事一桩。
这种事确实不太像恶魔会做的事，倒不如说可能更像菩萨行为。
“那就走吧。”小龙萝从她的怀里钻出来，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看起来没多大的小龙萝，身子软软暖暖的，却好似没用力就将她从地上拉起。
被小龙萝拉着朝着大厅走去，没来得及缠上自己的翅膀和尾巴的年许许，有些尴尬地摆了摆翅膀，环顾了一下周围。
客人们都看到了她的翅膀。
她有些害羞，小龙萝却已经开口道：“不离姐姐，她想让你帮她调整一下身体，让她不那么容易被当成魔物。”
“……这个，我……”年许许下意识地收拢了些许翅膀。
符不离打量了一番年许许，随后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老被当成魔物被人找上门来，也确实挺麻烦的。”
将她变成这副模样，当然有想要折磨她的想法在。不过现在倒是有些玩够了，要是她天天在外面乱搞，然后引来一群人到小月饮楼里猎杀魔物，还真有些让人头疼。她又不好意思真的弃年许许不顾，人家现在态度都已经变得这么柔和了，再加上好歹是经过她手变成的魔物，她还是要稍微负点责任的。
带着年许许来到地下，让她躺在了地上。
用魔力感知了一下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经过了几次修复，如今已经几乎适应了魔化后的身躯，那些当初插上的肢体，如今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很难再做修改。
不过符不离也知道，其实翅膀和尾巴并非是她总被当成魔物的主要原因，这副勾人心魄的模样才是。要真是女子变成她这样，又或者她心甘情愿地变成妹魔，也许会很高兴吧，毕竟确实对男人有着足够高的杀伤力。
可奈何年许许的性格实在有些软弱了，根本不会利用身体的优势，只会在诱惑到别人之后一味的逃跑。
调整一下外貌倒是不那么复杂，她毕竟变成魔物的时间不算长，魔物的身躯还没有完全定型，尤其是肥瘦，让她稍微显得瘦弱一些，容貌稍微调整一点点，便显得没有那么勾人了，更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当她清醒过来时，她正独自一人睡在她熟悉的小隔间里。
她立马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一定有了什么变化，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身后，便发现翅膀和尾巴还在，尾巴没太大的变化，翅膀倒是变小了许多。
最难以处理的就是翅膀，这般变小，便好藏了许多。
这让她一时松了口气。
正是这翅膀让她受到质疑最多，原本宽大的翅膀在腰间就算藏起来也会凸起许多，现在变得只有巴掌大小，穿个束腰大概就能藏在束腰里了。
她还发觉原本身上的肌肉与脂肪都少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动弹一下感觉全身都在晃，可胸口沉甸甸的分量一点都没有减少，还似乎因为整个身躯变瘦了许多，那重量变得尤为明显。
她穿上了衣服，原本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略微宽松了一些，可似乎也没有太多区别。
她走到房间外，这才发觉外面已经天黑了，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来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只觉得心头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似乎除了变瘦了，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一眼就能认出镜子里的是自己。可不知怎的，只是变瘦了些，脸蛋比起之前要尖削了些许，怎么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许多？
之前的模样透着些许勾引人的邪气，现在的模样却有种莫名的柔弱感，好像很好欺负。因为变得有些过于瘦了，好像整个身体都一推就倒。
似乎并不止看起来，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力气好像都随着肌肉与脂肪的消失变小了许多。
可这副柔柔弱弱的身子，要是再被当成魔物，不是会被打的更惨吗？之前还有肌肉脂肪挡挡刀，这般瘦弱的身子，吃上一刀不是更惨？
她站起了身，却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摔了一跤。
“哎呀。”
身子落在地上，少了肌肉和脂肪的铺垫，一时她只觉得疼到了骨子里。
“混蛋……”
她蜷着身子，捂着胳膊，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虽说变得不那么像邪恶的妹魔了，但这副柔弱到爆的身子，不是更没有自理能力吗？
“啊切。”符不离打了个喷嚏。
小龙萝在旁边自己咬了一口糖葫芦，又将糖葫芦递在了符不离的嘴巴边上。
符不离也不客气，一口咬下了一颗。
“不离姐姐真厉害，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面貌，就让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她醒来的时候一定很高兴吧？”
“但愿吧。”符不离道。
“我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游杏的影子。”淑月道。
“感觉她现在很好欺负呀，配上游杏的那种瘦弱感，不是正好吗？”符不离道。
淑月噗嗤一笑：“你不会是打算哪天游杏又碰你身子，你就拿她出气吧？”
符不离撇了撇嘴：“也不是不行。”
“比起之前的样子，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对着镜子，年许许歪了歪脑袋，只觉得镜子里人畜无害的形象越看越顺眼。虽然羊角还在，但因为显得很弱，完全没有了攻击性。翅膀和尾巴都可以在腰上被束腰藏在里面，完全看不出来端倪。
想到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当成魔物到处撵着杀，她就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只是这副柔弱的身子骨，若是不能倚靠些什么，便觉得好像要倒下一样。
“回头要谢谢符不离才行。”她心头暗道。
——虽然说，野猪就是在被拔了獠牙阉割了之后，才变得温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