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凌晨时分，便是第二年了。
莉莉丝没有再多做停留，与众人辞行。魔女们聚集在一起太久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想要留下，银河也打算赶人了。
与符不离进行了一个热切地拥抱，以及偷偷摸摸交换了些许血液之后，她便离开了。
对于她们二人而言，没有什么比交换血液更为独特而又深刻的交流方式了，仿佛彼此之间毫无芥蒂地融为一体，对上对方同样血红的眼睛，那种缠绵与信赖旁人绝对无法理解，就算两个灵魂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在血脉连接上的那一刻，相互交融的血液会使得她们放下一切对彼此的介意。
目送莉莉丝离开，符不离暗暗有些不舍。如果可以，她其实还蛮想和这位姐姐一直呆在一起。可不舍归不舍，这里也确实没办法容下另一位魔女了。
徐尧本想在这里再多呆片刻，毕竟只有在这里，她才还有些身为人类的自觉，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回到魔兽峡谷，她对于除了莉莉丝以外的生物而言，只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植物魔物罢了，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魔物，晒太阳，扎根，生长，看着别的生物吃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花开花落……
要是时间久了，可能会忘掉自己曾经为人这件事吧。
她若是蔓延去人类会出没的地方，对人类或者她自己而言，都不是好事。她不想与人类为敌，但人类注定与她为敌。如今她体内蕴含大量的魔力，她所蔓延到的地方，都将会沦为魔兽峡谷的一部分。
她的身躯本身就是孕育魔物十分良好的养分，吞噬她身体的小动物很容易演变成魔物，而她的身体在没有她控制的情况下，本就是极为危险的魔物，让这些魔物进入人类的驻地，那迎来的只能是一场谁也不想看到的战斗。
所以回去控制住自己身体的生长，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而且春天要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蓄势待发，吸收了肉山的身体，以及如今控制了裂缝的魔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憋了口气，正等着吐出来。只要吐出来，那必然是蔓延百里的疯长。
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可以肆无忌惮地行走世间，她的选择，可能会影响到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人的生活与性命。
为了人类，她必须克制自己本能的成长欲望，没有了肉山这个对手，她最大的对手只有自己了。
符不离也并没有给她指明接下来要走的路，但从魔女们的话语中，她也隐隐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裂缝既然挡不住，魔力又必须有一个生物来吸收，那么这项重任眼下只有她能担当了。毕竟她心甘情愿成为魔物并以此成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治理魔兽峡谷，而今裂缝尤在，她没有理由退缩。
只是在自己的心脏边上，那种身而为人的感觉在这一刻尤为明显，她的心头甚至还泛出了几丝甜蜜，贴在符不离身边，还能感受到植物本不该感受到的温暖，沉寂了近半年的身体头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原来自己还是人啊。
要不是有这样一个地方，她感觉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忘掉自己曾经还是人这件事，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的魔物呢？
无从知晓。
不过，她不觉得那种事情会发生。毕竟自己还有这颗心在呢，只要这颗心还在，她就还会有觉得自己是人的时候。毕竟，植物怎么会有心跳呢？
除非，就连自己的心都不觉得自己是人类，又或者，这颗心停止了跳动。
她当然不情愿离开，离开之后，她能感受到的，接触到的，更多的只是那被冻硬了的土壤，与寒冷的地下水，远没有这里来的舒坦。
可她还是不能离开身体太久，没有了她的克制，身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实在难以估计。
而这一次来到符不离身边，她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与那颗心之间的联系。那颗本该属于她的心，如今就在符不离身体里，只是靠近心脏，她就有种极为强烈的感觉，想要靠近心脏，感受心脏，重拾心跳的感受。
但她一点都不想夺走那颗如今在符不离心口跳动的心脏，她甚至觉得这样更好，因为只要靠近符不离，她就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汁液模拟的血液，跟着那心脏一起跳动的感觉。这种心在别人身上的感觉，远比心脏在自己身上来的更真实，更让人喜欢。
人的自我约束能力其实远没有那么强，比起相信自己不会堕落成魔物，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个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跟随着的身影为她指明的路。
她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符不离成为魔物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她接下来将赖上这位可爱的小猫娘，要么一同堕落成魔物，要么一起继续为人类的未来而努力，有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心”在引领着自己，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孤独地努力要来得舒坦安心。
如今像小时候一样牵着她的手，便能感受到心跳的感受。
小时候是她的小手牵着符不离的大手，如今变成了她的大手牵着符不离的小手，莫名的错位，却又有些让人高兴。
继续成长下去，她终有一天能成为强大的，能够保护这颗心的躯体吧？
她暗暗想着。
也与符不离进行了一个甜蜜的拥抱，她很轻易地就将符不离抱了起来。
符不离居然没有介意，而是熟练地双手环着她的脖颈，摆了一个被抱着舒服一点的姿势。
她小声在符不离耳边低语：“不离哥哥，你现在好可爱。”
“当然可爱了，我可是付出了不少东西才变得可爱的。”符不离道。
“付出了什么？”
“那可太多了。”符不离叹了口气。
“嘻嘻。”
“没人说你也很可爱吗？小尧。”
“……没有。”
符不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也很可爱啊。”
“哦……”
“回去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电话联系我，生病了也可以。虽然我没太治疗过魔物，但是应该差不多吧。”
“我不会生病。”
“哎呀，万一呢。玄帝城比这边要冷，你记得多多保护自己。对了，沈先生他们去找过你吗？”
“沈先生？”徐尧闻言，愣了片刻，随后脸色微微变得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