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茶水已经凉了,却仍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窗外,几只麻雀在墙头上跳来跳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思索片刻,声音轻柔却坚定:“先别着急,他们也不一定会不处理这件事情,也许是需要时间。”
五伯粗糙的大手紧握着旱烟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午后的阳光中缓缓升腾。
“我也知道,机关单位要处理一件事情是没这么快的,急不得,可按今天的情况,怕是情况不妙啊。
别说会不会处理红兴了,就连能不能拿到赔偿都没有把握。”
苏渺声线沉稳地说:“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我和爸爸去找苏组长,看看他回宁县没有。
如果他还没回来,我就去找潘爸爸和潘妈妈帮忙,潘家在县里人脉广,或许能打听到内情。”
五伯有些迟疑:“潘家?可这事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苏渺安慰道:“只是让他们帮打听一下而已,契爸契妈一向热心,而且这事关系到这么多村民的生计,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苏元正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吧,我们准备要去京城了,在此之前把我们能做的事情先做了。”
他们的木瓜园是对点扶持项目的事情农科站的人都知道,所以都以为是因为木瓜园的事情来找苏组长,态度都很好。
一个平时经常和苏组长下乡的农艺师说:
“苏组长还没有回来呢,他是外派学习一个月,估计月底才能回,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苏渺说道:“也没有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因为我这几天就要回京城上学了,想过来感谢一下苏组长这一年来对我们木瓜园的帮助。”
李干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笑容更加灿烂:
“哦,是这样啊!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么客气的,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不用特地上门感谢的。”
苏渺眼神真诚,认真地说,
“李干事,工作完成了和工作完成得很好是两个概念,我们不能把你们的付出当作理所应该的,站里对木瓜园的帮助我们都已经铭记在心。
今天带了一点村里的土产过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苏组长不在,麻烦你帮忙分一下。”
苏组长的同事对这话很是受用,脸都要笑出花来了,接过重重的袋子,说:
“哎呀!太客气!太客气 !以后,要是有什么种植问题,尽管来找我们嘛!”
从农科站出来,苏元正问女儿:
“渺渺,刚才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假化肥的事情直接说了,我看刚才那位同志态度挺好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苏渺摇摇头,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爸爸,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也许我会请刚才那位同志帮忙。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里面水深了,别人和我们也没太深的交情,冒昧地开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我们还是去胖哥家问问吧。”
来到潘家,潘妈妈正好下班回来,见到他们很是惊喜,连忙招呼:
“快进来快进来,我昨天还和老潘说你们可能这两天就要去京城了,又得小半年见不到,没想到你们今天回来了。”
因为和潘妈妈感情很好,所以苏渺也没有多寒暄,直接了当的说:
“潘妈妈,我们是遇上了点事情,想来请你帮忙打听的。”
“哦?是什么事呀?你尽管说!”
苏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潘妈妈听完,眉头渐渐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椅扶手。
“红兴农资……”她喃喃道,脸色变得凝重。
“这家店怎么了?”苏渺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潘妈妈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个红兴农资我知道!也怪不得你们村的人处处碰壁呢,这家农资店的老板是工商局钟副局长的小舅子,机关里有人的。”
苏渺和苏元正恍然大悟,苏渺说道:“原来背后有这层关系,难怪了……他应该是和各个部门都打了招呼,这样一来,维权就更不容易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潘爸爸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瓶酒。
看到屋内的人,他眼睛一亮:“老苏!渺渺!正好,我得了瓶好酒……”
“先别说酒了,前几天我和你聊的那个事,真出问题了!”
潘妈妈摆手打断丈夫的话,严肃地说。
听了他们的叙述,潘爸爸也重视起来:
“之前我们就知道红兴背后的老板其实是钟副局,他小舅子其实只是挂名而已,不过之前买的东西都是合法合规的,就没什么紧要。
前段时间,老钟给几个部门打了招呼,说要是遇上他们店的事情,就往后压一压。
这个和我们单位关系不大,所以我也没仔细听,没想到竟然是卖的化肥不合格,有这么多农户遭受损失。”
“潘爸爸,这……如果我们想要维权是不是有困难?可总不能因为他们的黑心,让农民们平白受损吧,这也太冤了!”
苏渺注意到潘爸爸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她熟悉的、在思考对策时的神情。
潘爸爸抬起头,看向苏渺的目光变得温和:
“你们先别着急,任他有些关系,那也不是一手遮天的,要不然法律岂不是成了摆设?我先替你们去周旋一下,不会让农民白白受灾的。”
潘爸爸愿意去帮督促一下进展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苏渺和苏元正便不再多说什么,要不然就不合适了。
潘爸爸拿出了新得的好酒,留两人吃了晚饭,潘妈妈拉着苏渺叮嘱她在学校即使学业繁重也要注意身体。
几人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将苏元正和苏渺送出门之后,夫妇俩这才说上了悄悄话。
潘妈妈低声说道:“老潘,你觉得这件事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