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官道两侧密林里的骇人景象，再回头看看接连下马扶着树呕吐的一众驻兵，赵就心里不由泛起苦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事之秋啊！
有心搁置不理，可事情已到眼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询问中年汉子：“村民除发现尸体、马匹外，当时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有！”中年汉子肯定点头，然后详细说明：“我记得他们说过，官道旁边三十多具尸体、三十多匹马以及七八辆拉着上锁箱子的马车！”
“哦？马车在哪里？”赵就问。
“也都在林子里。”
“所拉的箱子装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村民生怕沾染上关系，根本没走近，只是远远数了数……”中年汉子轻声解释缘由。
“他们做得很好。”赵就点头以示肯定，转头继续交代：“劳烦你走一趟，将发现尸体的那几个村民请来。”
“好，小的这就去。”
中年汉子拨马转头离开，赵就则回身朝众驻兵和仵作问道：“都差不多缓过来了吧？啊？都别呆愣站着，尸体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去把它们从树杈上弄下来！仵作验尸，看看怎么死的。”
“是！”众兵卒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两两配合将挂在树上的尸体举下来，仵作强忍恶心，一具具查看。
而赵就几人也不闲着，相继下马头顶细雨往林子里面走，没多远便看到中年汉子所说的马车。
走近，发现共有八辆，外观几乎一模一样：前头由匹马拉着，后面是个平板，雨布遮盖得严严实实。从外形轮廓看，的确是一个个垒起来的大木箱子，至于上没上锁嘛，不揭开压根看不到。
与平常拉货的马车相比较，这八辆马车车尾两侧皆有一面旗帜，将近人高，旗面仅二尺长，尺余宽，早已被细雨打湿，蜷成一团。
拉开之后，只见上书四个大字：通远镖局。
“嚯！看来是伙镖师啊。只是不知这通远镖局在何处？”刘通判歪着头打量车位的镖旗，出言猜测道。
“江洲。”赵就轻声回答。以前当杀手时满天下乱跑，到过不少地方，其中就途经过离汴州不算远的江州，那时听船夫提起，当地最大的镖局就是通远镖局。
旁边的捕快也点点头，“我前年遇到过途经咱们汴州的通远镖局镖师，他当时说过，由江州而来。”
“江州的镖师在汴州遇害，这……这可不好办咯……”刘通判眉头紧锁，脸上浮现难色。
转头看向赵就，又问：“赵大人，依你看来，这些人被杀与护送之物是否有关联？”
“我估计是没有。因为如果为了木箱里的东西，那何必杀人灭口？抢走就是。再者说，马车还安然无恙呢……”实话实说，赵就也看不懂，为什么杀人灭口之后却把马车原封不动留下。
寻仇？他暗自摇头否决。跟其中的一个或几个镖师有仇，可以理解；但跟三十四个人都有仇，还恰好都押同一趟镖，这也太离谱了。
对家下绊子？也不太可能。因为有更好、更有效率的办法，例如抢镖，况且三十四条人命呢，哪家镖局担得住啊？
至于内部争权，请杀手刺杀竞争者？那更没依据。毕竟自己就是杀手出身，熟悉杀手的脾性，先不说将三十四个镖师全部灭口需要多少银子，单论把尸体挂到树杈上这一奇怪行为，就不符合杀手的习惯，太画蛇添足！
杀手都是收多少钱办多少事，拿一百两银子干九十两银子的事，很正常；只有一百两银子，做一百零五两的事，已经相当老实厚道了；收一百两银子，能办一百二十两的事，绝对算得上极致性价比。
可要是仅仅一百两银子，却做一百五十两甚至一百八十两的事，那纯纯白痴！很明显，杀完人还把尸体挂树上这一行为，就很白痴。
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留下痕迹，暴露身份，杀手基本不会这么做。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缘由，赵就只好转身朝尸体的方向走去，低头询问蹲在旁边验尸的仵作：“怎么样？这些人如何死的？”
“无一例外，全是被杀。”仵作眉头紧皱满脸不解，继续出言补充道：“三十四具尸体中，有二十二人因被刺入咽喉，脖颈断裂而亡，其余十二人则是被硬生生拧断脖子。”
“刺断咽喉？能验出用得是什么兵器吗？剑、还是判官笔之类的？”赵就惊讶问道。
“不是兵器，是手指。”仵作指着一具尸体的咽喉，肯定回答。
“手指？！”赵就不由惊呼。
“对，是手指。只用了一招，手法异常干净利落！”仵作同样面带惊讶。
闻言赵就猛地呆愣，不由亲自蹲下来查看尸体脖颈的伤口，还伸出手指比划一番。
最终倒吸凉气，惊呼：“还真的是只用了一招！高手，绝对是高手！”
随即他立马想到那天在城外被朱雀和白虎围堵的人，好像其练得也是手指功夫吧……
想到这赵就立马转头招招手，叫来朱雀和白虎，指着尸体的伤口问：“你们俩看看，如果是那天被前后围堵的歹人，可不可以做到？”
“好。”白虎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脖颈处、只有两指大小的伤口。
片刻，他转头看向赵就，轻轻的点了点头，“那个人是小宗师境界，修炼的也是手指上的功夫，杀这么个不入品的镖师，全力之下，一招绰绰有余。”
“嘶！”赵就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很快又想不通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这些镖师呢？总不能为了好玩吧？”
“我也不明白。”白虎耸耸肩，摊手无奈道。
朱雀则轻声提出自己的想法：“江湖上练手指功夫的武夫不计其数，说不定不是那两个人，而是其他呢？”
“倒也有道理，逃亡途中抽空杀人，怎么说怎么不合理……”赵就点头赞同，他连查这些人到底是谁杀的心思都没有半点，巴不得搪塞过去，落个轻松。
但刘通判却很没眼色，“赵大人，三十四条人命呢，要不然咱们还是……”
“没什么还是！”赵就抬手打断。
“江湖仇怨咱们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