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像长吁短叹，又略带些许疑惑的话语传入耳中，赵就只当杨值死脑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难不成？有什么难不成的？无非龙椅上那位有钱不愿意花呗！
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出言解释，却被一直旁观的朱雀抬手制止。
“嗯？”赵就眉头微微皱起。瞥见她竖起手指左右摆摆示意自己别说话后，硬生生刹住车，识趣闭上嘴。
而朱雀则转头看向杨值，意有所指笑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杨老掌柜你越界了……”
听到“不欺暗室”这四个字，赵就瞬间回神清醒过来。回想刚才自己在事情谈妥之后的疏忽，顿时汗毛倒竖，手脚发凉。
先前杨值所言明显有妄议君上的嫌疑，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保准少不了一份麻烦。幸好朱雀提醒及时，值房里也只有他们四个人，这才没酿成大祸。
想到这里赵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附和道：“此言不错！杨老掌柜你可得管住嘴巴，毕竟时候虽然无意，但架不住其他人有心呐！刚刚所言，本官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是，是，老夫来之前喝多了酒，脑子迷迷糊糊，嘴里稀里糊涂，见谅、见谅！”杨值被两人弄的愣神刹那，好在迅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言，急急忙忙开口找补。
被这么个人为的小插曲一搅和，赵就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思。微眯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手刚想赶人，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动作咧嘴笑笑。
抬眸望向杨值，语气里带着调侃意味笑道：“杨老掌柜你啊，还真是做生意的料，那是吃半点亏都舍不得吃呐！刚赔了点银子，马上就想赚回来，实在是太操之过急！”
眼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杨值只好连连摆手掩饰尴尬，装作苦涩说：“可不是一点银子啊，怎么算都不会低于几万两吧？”
赵就皮笑肉不笑，没好气道：“倒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生意嘛，不就是今天亏明天赚的事？”
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用劝慰的语气告知：“京城发生了什么你就别打听了，上面的生意你也做不了，趁早死心！我是为你好！”
“别弄得有命赚钱没命花！”
如此直白的话杨值岂会听不明白？他长叹一口气，无奈点点头，“多谢赵大人告诫。”
说完又叹了口气。按照他原本的看法，只拨付九万两银子赈灾绝不是因为国库没钱，肯定其他地方要用。而花银子却半点风声都没漏的，只有事关宫里、事关皇上这一个可能！
所以他才会频频试探，看看有没有机会参与其中，趁机补偿补偿亏损。没想到自己掩饰得如此好，还是被赵就看穿。
到如今看来，倒是没戏了。
“老夫多想了。”杨值面露尴尬。
“无妨。杨老掌柜千万别再胡思乱想，此事关系之大连我也不清不楚，断然不是你一个商贾能染指的。”赵就话语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其实这话倒也没说错，双方皆投入几十万大军的战争，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的商人参与？但很可惜，本是好心，杨值却好奇不巧理解错误其中的意思，以为对方嫌弃他本钱不够。
因此他动作一顿，内心思绪万千，同时竟然浮现感兴趣的表情。
瞧见他仍不死心，赵就当时面露苦涩，不由自主咬咬牙。思来想去还是出言赶人：“杨老掌柜，时候不早，本官得去找一趟和知府，就不送你了。”
“好，好。”杨值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应答。
等他完全清醒，想后悔时已经迟了，只好在内心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告辞。
这时候赵就也站起身，在杨值推开门打算迈步出去的前一刻伸手拉住。
环顾四周确定四周无人，方才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解释：“杨老掌柜，不要胡思乱想，此次不关宫里，在边关！”
“边关”二字入耳，杨值的表情瞬间剧变，仰头看去时双眼已瞪得溜圆。
想开口却被赵就一把按住肩膀，“此话出得我嘴入得你耳，天知地知可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要不然……”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官服，边露出一抹微笑，边轻拍几下杨值的肩膀，警告道：“别怪我手下无情！”
“明、明白。”
“分得清轻重，可就不要再自误。”赵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多谢大人，老夫告辞”杨值心有余悸的干笑两声，急忙出言告辞。
一路脚步不停，直接走回众粮商所在的屋子。推开门迎上一道道期盼的目光，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微摇摇头。
看到他这副模样，众粮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急了起来。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杨老您倒是别藏着掖着啊！”
“赵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杨老，是死是活总得给句明话吧！”
询问声此起彼伏，唯有姚掌柜好整以暇喝着茶。在他看来结局早已注定，能商量的只有价码而已。
面对众粮商的七嘴八舌，杨值摇了摇头后，语气带着无奈开口：“按那晚上所说，一石里七成劣米、三成陈米，赵大人要六十万石。”
话音未落已经有粮商惊呼：“什么？六十万石？赵大人难不成想让我们将八个县城的灾民包圆？”
接着不忿的声音响起：“如此狮子大开口，莫不是真把我们当做鱼肉，任他宰割？”
吵吵嚷嚷小一会，众粮商将目光汇聚到杨值身上，“杨老，您德高望重，拿个主意如何？”
“我出十五万石，剩下得你们补。”杨值神色淡然，言简意赅说道。
而其他粮商听到此言，不禁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没人说话。屋内的气氛渐渐沉寂，始终没有人带头出声。
这时，一直坐着喝茶的姚掌柜突然站了起来，举手笑道：“我出四万石，多了没有。”
话虽不长，声音也不大，但却宛如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很快便荡起朵朵波纹。让不少人目瞪口呆，忍不住轻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