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许久，杨值不仅没找到原由，反而越琢磨越混乱、越想不明白，到最后脑子都成一摊浆糊了，还是没有头绪。
只好抬眸看向几个粮商，眯起眼睛放缓语调询问：“那邱掌柜是什么表情。”
“他有什么表情？哼，人家开心得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姓赵的是他亲爹呢！”矮瘦中年人用一根手指抚摸着两撇小胡子，冷哼道。
开心？！杨值手上的动作瞬间停顿，双眼睁大嘴角一抖一抖，神情里充满不可思议。
一个商人，油滑的精明商人，亏损一大笔银子之后，可以感到懊悔、哀伤、痛苦，甚至于绝望，但绝不会开心、欢欣、兴奋和喜笑颜开！
除非……除非那只是暂时的亏损，将来有极大机会回本以及赚更多！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暗暗摇头，自己否定自己。以后？赚更多？呵，他靠什么赚？吏部的候补名额？别开玩笑了，那玩意一两银子都不值！
可如果什么都没有，他邱掌柜图什么呢？名声么？不是！要为了名声，直接把粮食送到灾民手上不更好？
难道，真的是良心那关过不去？
思来想去，杨值始终不敢下定论。扫视面前众人一圈，长叹道：“算了。邱掌柜愿意捐赠就捐赠吧，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可您不是说冲我们来的吗？为何还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几个粮商带着不解齐声问。
“呵呵。”杨值挑眉冷笑，接着开口讥讽道：“你们想做什么不妨大胆尝试，最好把那个赵大人杀咯，一了百了！”
“这……”几个粮商面面相觑，眼光左右流转，脸上表情皆有所变化。
察觉到他们胡思乱想，杨值抬手一掌重拍桌子，讶然道：“你们不会真想动手杀了赵大人吧？不会吧？”
眼见几人略微低下头没有回应，他心里已猜到七七八八，不禁厉声呵斥：“你们找死别带上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杀锦衣卫，还是受皇命的锦衣卫，分不清自己是哪块料了？”
“都安静等着！”
知府衙门里，三人悠闲喝着茶，有一茬没一茬聊闲，直至天色渐黑，赵就这才招手叫来个衙役，让他出去弄桌饭菜。
吃饱喝足之时，天空已经全黑下来了。赵就换上常服，叫来朱雀和白虎，由邱掌柜带路，往城西北走去。
马还没走近，远远望见其周围有不少房屋，便立即摇摇头拉住邱掌柜，“不用进去看了，这处不合适。”
“好好。那我们去城外那处看看？”邱掌柜表情不变，一处不满意，再去第二处就是。
“嗯，我们走吧。”赵就点点头。
依旧由邱掌柜走在前面带路，赵就跟和知府紧跟在其马屁股后面，朱雀和白虎则分列两边，与三人拉开两三步的距离。
疾驰出城一路朝南走，不用多久就能隐约看到前面不远有座很小的山庄。赵就勒马停步，借地势远眺，只见眼前的小山庄背靠树木茂密、郁郁葱葱的矮山，左右两侧百步以内不见半个人烟，端得隐秘、荒凉。
邱掌柜跑出几步才勒住马，转身面带微笑问：“赵大人，此处虽然不如城内那处大，但也不小。最重要的是前后左右皆无烦扰，绝对是一处绝佳的幽……赏景胜地！”
边抬手介绍，边暗戳戳瞥了瞥马上的朱雀，顺带偷瞄赵就几眼。像是参透来龙去脉般，他嘴角上扬，别有深意笑笑。
怪不得跟我要空闲的仓库，原来想金屋藏娇啊！赵大人啊、赵大人哦，有这喜好你不早点说？江南缺什么也不缺美人啊！
心怀万千思绪，邱掌柜抬眸笑问：“赵大人您觉得，此处如何？”
“走，我们进去里面看看再说。”赵就并没有直接明确回答，而是留下充足余地。
“赵大人请。”邱掌柜眼底闪过喜色，乐呵呵走在前面带路。
身后的朱雀快步走到赵就身旁，柳眉紧簇双眼间略带疑惑，轻启朱唇小声问道：“老九啊，这个邱掌柜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眼珠子一直在你我身上转悠？”
“我哪知道。”赵就耸耸肩，两手一摊揣着明白装糊涂努嘴调侃：“说不定是因为你天生丽质，没忍住多看几眼呢……”
“有点正经吧，狗东西。”朱雀轻声嗔怪，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怒意，反倒有几分欣喜的味道。
说笑间几人距离山庄已经不远。大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有个中年人小跑出来，上前替邱掌柜牵住马，“老爷来了。”
“没事。”邱掌柜摆摆手，侧身退到旁边朝赵就跟和知府微笑介绍道：“二位大人，此人是此处的仓管，身份干净清白，也是汴州人。”
“二位大人。”中年仓管微微颔首，恭敬行礼。
“带我们进去走走看看吧。”赵就率先翻身下马，背着手往山庄里面走去。
中年仓管不敢耽误，一边连声答应，一边快步跑进去端出个灯笼，“此处长年当作仓库使用，地面修得不甚平整，二位大人多小心脚下。”
由他指引众人跟着，停停看看，完整走了一圈。山庄确实不算大，满打满算不过比赵就京城那座院子大一倍多些，共七个房间，每一间都比平常人家两三间加起来还要大，照此看来大多时间确是当仓库使用。
房间里墙壁斑驳破损，地面上有层薄薄的灰尘，不用细想就知道空闲有段时间了。
弯弯绕绕走回大门口前，邱掌柜急急忙忙上前笑问：“赵大人，如何啊？可还满意？”
“嗯，不错。就这处吧。”赵就左右远眺几眼，干脆利落点头。
接着吩咐道：“尽快将里面的东西清空，我想近两三日欧掌柜就得将粮食运过来了。”
“赵大人放心，绝不会耽误您的事。”邱掌柜笑着保证。
“另外，留下两三个人照看……”
话还没说完，却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赵就转头看去，只见一人骑着马朝他们疾驰而来，右手不断挥舞，似乎有什么急迫的事。
稍等片刻后，来人在几步外翻身下马，焦急问道：“劳烦请教几位老爷，哪位是京城来的赵大人？”
“我就是，怎么了？”赵就背着手走下台阶，盯着他问道。
来人马上恭敬行礼，“赵大人，我家掌柜的让我来告知您，粮食最迟明日子时就能运到。”
闻言赵就瞬间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家掌柜的可是姓欧？”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