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都是多算的结果,赵就听到这里眉头已然拧到一起。原先以为,和知府能大大方方赈灾应该是汴州粮食充足,不用打开官仓放粮,便能安稳赈济受灾两县。
如今看,必是使用了其他手段。
“宁州知府呢?为何会千里迢迢现身江南?来给你送粮食?他疯了还是你疯了?宁州可是边关!拿边关军粮赈灾?你俩胆子这么大吗?”
不提起还好,一说起此事和知府不由自主摇摇头,唉声叹气解释道:“赵大人哦,我自靖徳四年进京科举,后入翰林、出任县令、升点检、再升佥事,到今日的知府,尔来二十余年宦海沉浮!”
“就是再不明事理、再痴傻愚笨,也断然不敢私动边关军粮呀!”
听完他的话,赵就长长松了口气。没有赈灾粮食本就足够麻烦,要是再搅进来个“私用军粮”,自己可以不用赈灾了,干脆找个绳子往房梁上挂吧!
好在并没有!
但他马上又生疑惑:不动用军粮,不开官仓,和知府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粮食?
带着不解,他缓缓开口问:“和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百望解惑。”
“赵大人您请问。”时知府说道。
“赈灾的粮食从何而来?”
和知府摆手苦笑道:“求来的呗,还能从何而来。这宁州知府啊,跟我是同乡,又在同一年一起入翰林,到地方当县令时还相邻。后来啊,我升任汴州知府他也升任泸州知府,于公于私皆交往密切。”
“此次水灾泸州未受影响,我便求他出面,跟泸州借了点粮食赈灾……”
“原来是这样。”赵就暗自点头。
动用老交情借来的粮食,撑不了多久实属正常,毕竟能借到已是不易,怎能要求别人屡次伸出援手。
犹豫小一会,和知府转头直勾勾看着赵就,忧愁道:“赵大人,您可得抓紧想个好法子。如若不然,粮食无以为继之日,恐将是民变丛生之时啊!”
“其中利害我当然晓得,因此才会日夜兼程赶到江南。”赵就淡淡回道。
“这么说,您是想到筹粮办法了?”和知府顿时喜上眉梢,急声急色问。
“办法?呵,还能有什么办法?谁有粮就找谁要呗。”
啊?这叫什么办法?和知府脸上的喜色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
但很快他又浮现出惊慌的神情,讶然目光直勾勾盯着赵就,颤颤巍巍出言求饶道:“赵大人,下官、下官可确确实实一粒米都无法借到了,您、您大人大量,别为难下官……”
闻言赵就猛地一愣,稍作思考才琢磨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摆摆手,微笑安抚:“我知道,不会为难你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想了想又添加一张,全递给和知府,“你且收下,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花银子买吧。”
接过银票细看几眼,和知府神色剧变,支支吾吾说:“这、这、这,是不是少了些……”
“少?这已经是一半了!”赵就嗤笑。
“什么!”他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咽了口唾沫,眼光在赵就和手里银票上来回切换,眉眼间满是不可思议。
犹豫几息还是开口提醒道:“赵大人呐,咱拿一小部分就好,太贪,不美!”
赵就都他快被气笑了。自己倒想贪、想拿小部分,可那狗日的皇帝就他妈的给这么多!贪?那也得有钱才能贪啊!
无奈苦笑两声,干脆如实相告:“皇上就拨了九万两!我上哪贪去啊?”
“啊?!”这次和知府是真的急得跳起来了。
“啊个屁!只有银子,没粮食!”赵就还以为他不信,两手一摊说道。
“那灾民……可怎么办哦……”
“还能怎么办?谁有粮我们找谁呗!”
“那、那谁有粮?”和知府不解。
“粮商有粮呗!难不成我给你变出来啊?”赵就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接着吩咐道:“你去把整个江南地界的粮商,无论大小全弄到汴州来,我要亲自跟他们聊笔生意。对了,先把汴州及周边的粮商叫过来,我今晚就要见到,再去设个宴。”
“我听赵大人你的。可是,如果不愿来,咱们该怎么办?”和知府先喜后忧,请示道。
“你是蜡烛啊?”赵就站起来刚想往外面走去,听到他的询问,脚步瞬间停下,转头无可奈何看向他。
挑眉无语道:“一帮狗屁不是的粮商都搞不定?你这个四品知府怎么升上来的?他们不想来就可以不来?想什么大好事呢?我是什么好人吗?”
“上门邀请是给他们面子,连知府的面子都不给,那就让胥吏、衙役、兵卒去,还不来就把他们家抄咯。”
“好,好……”和知府抬起手擦擦额角的细汗,连连点头。
“快去吧。顺便给我准备两身富商的衣服,我有大用。”走出门前赵就回过头轻声叮嘱。
“是。”和知府没有多嘴问为什么,迅速叫来衙役,将事情吩咐下去,随后带上官帽往通判值房走去。
天黑后不久,时知府连同刘通判两人来到驿站,通知赵就汴州周边的粮商已经到齐,其余要求也已备好。
“那就走吧,去见见他们。”赵就利索换上官服,跟在他俩身后上了马车。
车厢里,姜千户、朱雀和白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赵就身上。
姜千户不解问:“老九呐,不多叫些人吗?咱们四个够吗?”
“够了,探探口风而已,又不用杀人。”赵就无所谓说道。
“好吧。”
马车疾驰,在一处酒楼前停下。等他们走进三楼房间时,七个富商打扮的男人已经早早等着了。
时知府侧过身体,抬手介绍:“诸位,这就是从京城来的赵牧之赵大人。”
“赵大人请入座。”七人站起来齐齐拱手行礼,笑着问好。
“诸位无需多礼。”赵就还礼之后并没有有何动作,反而是先请和知府坐到上首,自己再坐到他左手边。
见此七个粮商不禁面面相觑,琢磨不透眼前这位不按常理行事的赵大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