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祈的决定让我非常意外，因为这很明显就是在赌。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刘祈虽然经常看起来不着调，却几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参考信息，但我相信他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至于威廉·凯恩，虽然他在伪装正向和积极，可是在“探测器”的那件事上，他的“冒险”也确实成功了，所以那不是简单的直觉，而是一种“专家直觉”。
简单来说，就是那并非毫无道理的灵光一现，而是在其专业领域内、依靠海量经验和反馈而做出的潜意识快速思考。
就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在没有展开任何调查、仅仅只是见到几名嫌疑人的时候，就能在瞬间判断出真正的凶手——当然，后续还是要进行调查，但这并不影响“专家直觉”发挥作用。
代入到眼下的情况，就应该是在刘晓星第一次传回的数据中，有某些信息、让威廉·凯恩产生了“‘虫洞’另一端大概率适宜人类生存”的判断。
也正是由于这种“专家直觉”式的判断，才让他在这件事里做了极高的投入、甚至不惜要先斩后奏。
而在这种种的迹象全部集中到一起之后，虽然不足以让我消除“双管齐下”的担忧，但我也确实没理由不支持。
唯一的问题是，“‘开拓者’项目提前启动”这件事，目前还只是刘祈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实质证据。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难题，因为刘祈也准备要“双管齐下”。
这个计划要从一个月前开始说起。
彼时庄湘被萨米尔接走，刘祈也在车里对我进行了试探、并确定了我们要一起给“开拓者”项目保驾护航。
在那之后，刘祈便开始在暗中散布消息，说他自己也是“开拓者”之一，但因为是高层预先确定的人选，所以不在那份1500人的候选名单中。
这是一个谣言，但它打了一个非常精妙的信息差——
如今“开拓者”项目还没有公开，除了极少数的、必要的基层人员，其他的知情者都是各级管理，那些想要破坏“开拓者”项目、留下自己家人朋友的人也在其中。
而所谓的联合政府高层，单指包括陈金平在内的五名执政官，他们有权利替人类做出任何决定，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除非是他们自己愿意解释。
所以刘祈的这个“谣言”，理论上就只有刘祈和五名执政官知道内情。
但是那些想搞破坏的人，不会自投罗网的去找执政官确认，若是他们想找刘祈、这个散布谣言的源头来确认的话，其结果也就不言自明了。
不过这个“确认”的部分，并不是计划中的重点，所以就算他们不确认也没关系，因为除了我和刘祈之外，还会有一个人从侧面增加谣言的可信性——刘愿。
之前为了寻找刘祈，刘愿几乎把地球和月球都转了一遍。
虽然没有人真正在意他能否找到，但是这种长期的、大规模的行动，还是让各级管理都多多少少的有些耳闻。
于是，一条“刘愿好不容易才找到哥哥、却因为‘开拓者’计划要再度分别、一怒之下选择背叛、发誓要破坏行动留下家人”的行为逻辑，就这样水到渠成的产生了。
刘祈的谣言佐证了刘愿的动机、而刘愿的动机又反过来佐证了刘祈的谣言。
最关键的是，这其中的真相、只有我们这志同道合的三个人知晓，所以无论那些暗中筹谋的破坏者怎么调查、确认，都只能得到“谣言和动机皆为事实”这一个结果。
刘祈的这个计划，是对“片面真相”的极致化应用，除非我们这三个知道真相的人选择背叛，否则绝对没有人能看到全部的真相——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真相？”
我吸了口气，用一种不愿面对的语气试探问道：“那最后行动的时候呢？我是说把破坏者都聚起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还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那倒不是。”
刘祈摇摇头，又点上了一支烟：“我们虽然是在暗中行事，但对联合政府来说，我们的行为并不是坏事，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向联合政府申请协助。”
“那就好……”
我一口气松到半截儿，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儿：“‘有必要的话’是什么意思？”
“先自己搞，搞不定再找人帮忙。”
刘祈吐着烟含糊回道，不等我追问就直接安排起来：“一个月前、我刚开始散消息的时候，刘愿就已经在跟那些人接触了。”
“有个需要注意的情况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还是想用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比如利用职权、把自己想留的人留下来，这些人是可以说服的，所以我们不能盲目的一网打尽。”
“不过这个部分就不用你操心了，刘愿正在想办法，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到时候你可以打着‘保护庄湘’的旗号，去跟他们聊一聊，每个人是什么想法，也就基本有判断了。”
“威廉·凯恩怎么办？”
我抓住刘祈换气的机会急忙问道：“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说的‘双管齐下’就是同步启动‘开拓者’……”
“这个部分，就是我们的双管齐下了。”
刘祈说着又摸出两支烟，先在自己的耳朵上夹了一支：“威廉·凯恩的权限很高，可以不通过表决会议、直接启动‘开拓者’项目。”
“但这种大规模行动，一定需要有人干活，而且干活的就是你待会儿要见到的那些人——如果他决定同步启动‘开拓者’项目，这个破坏者的同盟里一定会有人提到。”
说到这，刘祈又一伸手、把另一支烟卡在我的耳朵上：“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了解这些情况、以及其他人对于这件事的想法。”
“如果确定要同步启动‘开拓者’项目，我们的行动也要立刻开始；如果确定不启动、或是暂时无法确定，就先把这当成一次同志会面——用一次会面查两件事，双管齐下。”
“听起来更像是随机应变。”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指了指耳朵上的烟：“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两个人长着同一张脸，只是一个抽烟、一个不抽烟。”
刘祈说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掐灭的烟蒂，直接挑开我的口袋塞了进去：“你要用我的身份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