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的直白，瞬间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强转头朝我投来征询的目光，我还没弄清楚他想“征询”什么，索菲娅又凑到了我的耳边：“你信他吗？”
“……”
话音落下，观察间里忽然凝固了一阵尴尬，因为索菲娅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是架不住这里太安静了。
穆罕默德闭上眼睛吸了口气，似乎想以此来表达不满，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阴阳我被“欺骗”后的小心眼。
“就先说说【大灾难】吧。”
我开口替另外两人做了决定，毕竟相对于“深度合作”的细节来说，【大灾难】的真相，更能体现联合政府对我们的态度。
不过这也不算替别人做决定，因为从穆罕默德刚才的态度来看，这两件事都是准备说清楚的，实际上我们能选择的，就只有先后顺序而已。
与此同时，穆罕默德在听到我的选择之后，毫不犹豫的解锁终端、快速点击片刻后递给了我：“你现在看到的，是全球近三千个科研团队，根据已有线索、对【大灾难】进行的分析和推测。”
“三千个？”
我听到这个数字，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三个文件夹：“所以那些文件夹的数字名称，是区分不同科研团队而做的编号？”
穆罕默德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认同，但在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准确来说，并不是‘不同的科研团队’，其中有些报告是来自同一个团队。”
“同一个团队？”
王强闻言皱起眉头：“每个科研团队得到的线索是不一样的？完成一部分再进行另一部分？”
穆罕默德再次摇头：“线索都是一样的，这样可以降低信息缺失导致的误差。”
“那怎么……”
“是‘时间蝴蝶效应’。”
我忽然灵光一闪，一旁的王强却好像更懵了。
看到王强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我又短暂的怔了半秒，才想起他不知道“时间蝴蝶效应”的事。
毕竟在我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王强已经‘死’在了二号基地，而再之前，他只不过是个观察站的站长，连前哨基地的高层都算不上，自然不可能知道这种绝密。
而从目前的局面来看，王强显然也是这次“深度合作”的一部分，所以我只能用几分钟的时间，给他大概解释了一下。
趁着王强消化理解的工夫，我又看向穆罕默德：“同样的线索给同样的团队，最后却区分出了不同的文件，是因为那些‘同样的团队’、并非处于同一个‘时间’，对吧？”
“聪明。”
穆罕默德朝我笑了一下，眼神里却没多少笑意，反而隐隐含着几分打量：“在获取那些线索的时候，人类对【大灾难】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些事故和【大灾难】有关。”
“但这种没有中间衔接的关联，不仅对分析和推测没有帮助，有时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就比如我们现在调查一场洪水，它可能和降水量有关、可能和上游的地质灾害有关、甚至可能和温室效应有关，但却没有任何一种策略、能用来广泛解决这三个问题。”
“所以在调查的初期，人类只能根据已有的客观现象，反推可能导致该现象的成因，再从那些成因中寻找共同点，以期待能由点及面的、还原出【大灾难】的真实面目，但……”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等穆罕默德说完就冷声打断：“这种调查方式的底层逻辑，会让调查结果变得像造句游戏一样。”
“哪怕线索客观存在，后续针对线索的调查分析、以及寻找共同点的过程，都会收到个体的主观影响，简单说就是那些所谓的‘共同点’，大概率只是过度脑补。”
“……没错。”
穆罕默德这次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在这个调查方案的执行初期，效率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各种猜想层出不穷，有时一周就能建立十几个理论模型。”
“如今还记得那段时期的人，都把那段时期叫做‘乐观期’，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文件夹，其中有40%以上、都是在那个时期提出来的。”
“但后来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收集到了太多的推测和猜想，可是因为【大灾难】本身的不确定性，我们完全无法判断、哪些猜想是有可能正确的。”
“所以联合政府再次利用了‘时间蝴蝶效应’，去对那些猜想做可行性验证——如今已经是第十一次了，我们也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哦？”
听到这里，我不自觉的坐正身体，就连王强都暂停了思考、隐约透着几分期待的看向穆罕默德。
“什么眉目？”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索菲娅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大灾难】的真相’，不会是已经……”
“不是。”
穆罕默德没等索菲娅说完就摇了摇头：“我也非常希望是那个结果，但很可惜，不是。”
“那你之前就是在撒谎。”
我不自觉的眯起眼睛，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你刚才明明说，会告诉我们【大灾难】的真相。”
“我没有说谎，我确实会告诉你们。”
穆罕默德面不改色的坦然回道：“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们一件事——全球近三千个科研团队、在十一次‘时间蝴蝶效应’中研究了几百年，既然没有给出确定的结果。”
“不确定你说什……”
我冷笑一声正要骂街，可是看着穆罕默德那副严肃中带着几分心虚的表情，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要告诉我【大灾难】的真相，但是联合政府又没查到【大灾难】的真相……”
两个看似矛盾的逻辑，在我浆糊似的脑子里碰撞起来，无形的火花四散迸射，明暗闪烁间，忽然有一道灵光亮了起来。
“是杨佩宁！”
我不自觉的瞪大眼睛：“你要告诉我们的、关于【大灾难】的真相，其实是杨佩宁告诉你的！”
“……”
穆罕默德没说话，但他听到“杨佩宁”三个字之后、突然闪烁起来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