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三个字一出口，利亚姆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是车速明显有所提升。
三秒钟后，利亚姆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一下刹车：“观察者是什么？是监督的岗位……”
砰！
陈禹含一枪打碎副驾驶的车窗，又重新把枪口抵在座椅背后：“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如果你依然想装糊涂骗我们，就动动脑子、想个好点的理由。”
“别想动手。”
我接着陈禹含的话提醒道：“我们见过你的身手，很厉害，但现在有座椅挡着，只要你的手敢松开方向盘，她就会立刻清空弹夹。”
“……”
利亚姆握着方向盘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在专心开车，不过我从后视镜能看到他闪烁的眼神，明显正在快速思考。
他的这个反应让我稍微怔了一下。
此时我已经能够确定，“利亚姆”的身体里绝对不是刘晓星，但他奇迹般恢复的伤势，说明他大概率是和我们一样的“观察者”。
第四名观察者的出现，显然违背了我所了解的、或者说穆罕默德告诉我的情况，不过考虑到联合政府一贯的行事作风，另外派人进行“监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我之前的想法，可是现在看到利亚姆的反应，我开始有点不同的想法了。
刚见面就暴露“重伤奇迹般恢复”这种事，不符合“监督者”的定位和行为逻辑。
这个行为，更像是观察者利用“可以重复入梦、且‘伪意识’不会保留记忆”的特性，而破釜沉舟的准备牺牲一次“入梦循环”来套取信息……
“你也是被骗进来的？”
我忽然灵光一闪，直接从前排座椅的空隙探了过去：“你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试探我们，因为你根本不怕露馅！”
利亚姆手一哆嗦，车身猛地往右摆了一下，我撞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差点岔气，缓了半秒才继续道：“你也是观察者，但你不知道这里会有其他观察者！”
“你以为我们是‘伪意识’，只要‘梦境’重启，无论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们这些‘伪意识’都不会记得！对不对！”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中，我猝不及防的撞向挡风玻璃、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安全带扯住。
这一下差点把我锁骨勒断，可还没等我感觉到疼，利亚姆就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的是观察者吗？”
“放手！”
陈禹含稳住身体后，用手肘掩护着把枪对准利亚姆：“虽然观察者在这里死不了，但你也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恢复……”
“那些都无所谓！”
利亚姆满脸激动的猛一挥手，压根不在乎陈禹含的威胁：“你们真的是观察者吗？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武朝阳的……”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利亚姆，但我听到“武朝阳”这个名字的瞬间，就下意识的抬手推了一下，所以这一枪没打到人、只把挡风玻璃钻了个窟窿。
等到碎玻璃落地，我才反应过来开始后怕，幸好陈禹含没受什么影响，立刻问出了那个我想问的问题：“你认识武朝阳？”
利亚姆似乎也有点后怕，陈禹含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先是咽着唾沫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应该是认识，但我没有真正的见过他。”
“……你耍我呢？”
陈禹含想了一下皱起眉头：“没见过你是怎么认识的？”
“是……”
“在‘梦境’里。”
我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动：“你们是在‘梦境’里认识……不对，‘联合入梦’应该是近期才出现的，就算穆罕默德在这件事上骗了我，武朝阳也不会……难道他……”
“呃——”
利亚姆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虽然你说的那些我听不太懂，但我和武朝阳确实是在这里认识的，而且我不是观察者……”
“又拿我们当傻子？”
陈禹含闻言又把枪举了起来：“你不是观察者怎么入梦？不入梦怎么在‘梦境’里认识另外一个观察者？”
利亚姆满脸无奈的举起双手：“我真没骗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有意识的时候就在……”
我咀嚼着这句话，忽然有些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你是【集念体】？”
“……”
利亚姆茫然的眨了眨眼，似乎没听过这个词。
我愣了半秒又改口问“幽灵”，这次他终于兴奋的点了点头：“对对对！武朝阳也说我是‘幽灵’——不是人死后的那个幽灵，是一种……一种……”
“意识碎片整合产生的新意识。”
我叹了口气，整个人脱力似的摔回座位上。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当时我第一次——严格来说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在“梦境”里发现张全会保留记忆。
我以为他是“梦境”里的另一个观察者，所以在因为“筛查”而脱离“梦境”之后，借着“筛查”的机会向其他的观察者、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
如今回想起来，那次“旁敲侧击”可以说是非常拙劣——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因此结识了武朝阳、并从他那里听说了“幽灵”的概念。
“幽灵”是武朝阳自己起的名字，正式名称应该叫做【集念体】。
按照林霜的说法，是构成“梦境”的记忆中，会残留一部分记忆主人的本体意识，这些意识原本是毫不相干的散碎片段，但有概率聚集起来、产生一个集合意识。
当然，如今我已经知道，这个理论只是研发部门的推测，而实际的情况是，意识碎片的意外聚集、其实是“主”在背后搞鬼。
不过这些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武朝阳在“梦境”中见过【集念体】，可是我在那之后又进过很多“梦境”，却始终没见到第二个“张全”。
如今“利亚姆”的出现，似乎可以作为一个判断依据，但此刻这个“梦境”，应该是被联合政府严加看管的，武朝阳怎么会有机会进入？
而且“利亚姆·沃尔什”是现实存在的人，如果我面前的是真的利亚姆、并且真的是【集念体】，是不是说明现实中、也会有一个我认识的张全？
一时间，又有大量的问题如井喷般涌了出来。
我的脑子里瞬间绞成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开始下手，因为我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在外面……
“想都别想。”
陈禹含默默把枪收进衣服里：“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出不去的。”
“我不是在想‘出去’。”
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知道这次‘联合入梦’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