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情局的大员啊，说杀就杀了！”一名富商老爷从门口进来，小声的同旁边的人议论着此事。
“我也听说了，我家看柜的福顺刚好去菜市送货，抬眼一看猛不防是司情局东顺领事，他前两个月才搬到玲珑巷去，我们还算是一半个邻居……”另一名富商回答道。
“说是谋害了间军司的总领，这罪名自然是杀的快！”旁人也凑过来说道。
“嗐……这年头外边乱，长安也跟着乱，你看国驸马在这的时候，哪有这么乱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抬头看到项伯在远处坐着，随即散开间隙各自落座去了。
放在平时，这些老爷们都是身姿挺拔大腹便便，常常是腿还没抬起来，肚子就已经迈过门槛了；走长安大道上，各式花哨的锦绸轿子，吆五喝六的前呼后拥，通樊楼、云锦茶庄等高档场所，总会隔三差五的流传着他们的传奇故事。
但现在他们都不敢高调了，长安的政策一日三变，西街的指挥接连易主，他们想去结交大司马带来的集团军势力，但阶层是个道沟，他们挤破了脑袋也只能接触到行宫苑的管家和买办之类，就连那些深居简出的太监都不屑与他们为伍。
折腾一圈之后，还得回来站在项伯身边，至少明家出事的时候，是项伯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为他们谋划，那一纸万民书换来半个月的太平，如果没有项伯，明家的下场就是西街对所有商户杀鸡儆猴的手段。
随着那扇枣木对开大门缓缓关上，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项伯。
“长安商会，戊申年冬，项字月，首会，面召。”项伯的管家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名为万思琮，他挑起一只项字号菊白灯笼，报幕本场会议的基础内容。
“好了，不需要这些客套的东西了，在场的文书也下去休息吧，今日的议题和表态不再记录书册，也不需要大家必须回应……”项伯举起手中的权杖在旁边的铜鼎上敲了敲，铜鼎发出沉闷的鸣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用眼神交流着诧异的神色。
“月初的一场喧闹，项某扛着压力打出了万民书这个属实下策的计划，本意是想让政府看到我们的团结，看到我们的反抗，但项某也低估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他们竟然毫不避讳万民书的影响力，继续对大家施压，这实在不是项某想看到的结果；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都在所不惜，那项某身在这个位置上，也应该把话给大家说明白了，该怎么办大家自己选。”项伯压着嗓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紧跟着就咳嗽起来，他只能听一听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众人就等着，等这位有城府有谋略有计划的老人继续说下去。
“自古至今，没有万全的稳定，也没有一成不变的状态，我们这些做商贸的，受到压迫是常有的事情，要么捐国要么弃身，诸位没有太多选择，因此在时局动荡的时候，诸位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如今~万民书已经做下了，我可以告诉各位万民书已经不在长安了，项某年老了也没得选了，从万民书出来的那一刻，这巷子口就不间断地站着十几个年轻人，夜晚的时候我这房后有十几只夜猫，现在也很久没听到夜猫的动静了……但越是这个时候，我告诉万思琮越是要大开府门，就先项某出万民书一样，堂堂正正的出，光明正大的来，赢了是各位的福幸，输了我项某人人头落地！“项伯说到这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河渡的陈老大，接着说道：”今日你们看到河渡的人来了不少，平时他们是不在这的，今日让他们来是保护诸位的安全。“
“项伯费心了……”
“我们都跟项伯一起……”
“像项伯一样光明正大的……”
人群中开始骚动，但大家都是小声的附和着，没有人站出来大声地表态，也没有挑着眉毛问一些复杂的问题。
“大家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明家入主商会两年，我跟大家并肩战斗是五年，可不能小瞧了这八年，很多商号已经从老掌柜过渡到小掌柜了，但项某看着大家齐聚一堂就能感受到自己跟商会的默契还在；昨夜的大火，今天的新政，大家都谈谈看法吧，畅所欲言随谈随止，走的时候都别忘了带上老夫送给你们的圆壶，可别小瞧了这点竹子，太乙山阴侧位置的陈竹都被老夫挖完了……“项伯笑了笑，放下权杖，身体往后靠了靠，看着面前的商户们拿起圆壶端详，随即给万思琮递了眼神，示意他引导大家发言。
……
就在项伯府院和菜市口都热闹的时候，孙礼带着鲁芝把夏侯晚约在通樊楼的顶楼。
通樊楼有六层，但普通人很难上到第六层，据说第六层是鎏金吊顶虎皮铺地，花梨木雕窗，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椅，其豪华程度堪比长安城南的行宫苑主殿。但通樊楼六层最让人无法释怀的还当属长安最高视野这个噱头，据说站在通樊楼上能看到秦岭不常见的雪线，那雪线连着天宫，西王母也时常落脚在白雪之殿。近处的视野更不用说了，整座长安城尽数望尽，一览无余……
夏侯晚看了鲁芝一眼，这才给孙礼行李，孙礼客气的还了礼。
“孙参军和鲁领事今日怎么有空到通樊楼来闲座？”夏侯晚坐下后，率先开了口。
“不瞒别驾所说，我和世英早到一会了，我们站在窗边看着眼下的长安城，风平浪静的像一处湖面，可想起昨晚的大火还有月初的聚会，礼某心里还是颇嫌危机；就拿今日来说吧，早上熄灭了中街大火，中午又在菜市口处决了司情局大员，西街推出了新政策，这会据说长安的商户们都聚集在项会长的茶舍……这些事情着实令礼某担忧！哎，今日怎么不见别驾身边如影跟随的那位锦官呢？”孙礼说话就是这样，遮挡紊乱言辞跳跃，让你时常抓不到他的核心思想。
不过这次他的对手是夏侯晚，夏侯晚听到他问逢乐官，就又一次看了看鲁芝，这才娓娓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