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外。
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捏、扯动。
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八名玩家的意识被强行从副本空间中弹出，猛地回归现实。
李铭是第一个找回身体控制权的，他双脚刚一站稳，便豁然扭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吴勤，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和尚未消化的惊骇。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好几下，干涩的嗓子挤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勤的队友，那名尚处在懵逼状态的女玩家，茫然地环顾四周，喃喃自语：“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去打了个酱油，什么都还没干，游戏胜利的提示音就响了。
另外两名队友则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对面红方玩家那铁青如锅底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了答案。
“我操！”红方阵营里，那个眼看就要摸到绿方大本营的玩家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咬牙切齿地低吼：“老子他妈刚找到一只巨熊，还没来得及动手猎杀，就他妈结束了？！”
这算什么？光速白给？
李铭完全没有理会队友那充满怨念的咆哮，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吴勤身上。那道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身影，在他眼中却比山林里最凶戾的异兽还要可怖。
震惊、忌惮、挫败，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闪烁。
他可是屋檐公会的人，在卧虎藏龙的5级玩家群体中，也稳稳地处在中上游水准。可就在刚刚那个副本里，在那个男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赖以生存的战斗直觉，全都被一刀斩得粉碎。
对方甚至都没有动用什么花里胡哨的天启能力，就是纯粹的速度，纯粹的力量。
那种毫无道理的、碾压式的绝对差距，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公会里那几个站在金字塔尖，被誉为“怪物”的真正高层。
“28点积分……”李铭的目光扫过自己玩家面板上结算的惨淡积分，再对比系统通告里那个刺眼的数字，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一个基础难度的副本，他拿到了28点积分……这他妈意味着……”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但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场的所有5级玩家都明白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含义——这几乎等同于一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通关评价！
短暂的死寂后，李铭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他迅速打开玩家界面，在“附近玩家”一栏中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悸的名字——“黑马”。
“我是屋檐公会的，我叫李铭，阁下……能认识一下吗？”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同时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好友申请。
然而，吴勤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子，没有半分波澜。
“不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座大山压在李铭心头。
话音落下，吴勤已经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小九默不作声地跟上，两人的身影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茂密的林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铭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又缓缓松开。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转身便朝着主城区的方向全力疾驰而去。
这个消息，必须、立刻、马上报告给红狐大人！
……
山林深处，夜色渐浓。
吴勤和小九一前一后，脚步不停，在崎岖的林地间如履平地。周围不时传来异兽压抑的嘶吼，却没有任何东西敢于靠近他们周身百米范围。
“你对屋檐和戮神会有什么看法？”吴勤的声音突然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你加入了什么公会吗？”
小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划出柔和的弧线。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利落，“任何公会都没有加入。”
她稍稍偏过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毫无表情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屋檐，戮神会。是整个人性游戏998个世界里，唯二的超级公会。”她的声音平淡，却吐露出惊人的信息，“和它们之下的所有公会，都存在着断层式的差距。”
“这次狂欢派对之所以会出现‘不一样的终极奖励’，很大概率，就和这两个公会之间的博弈有关。”
吴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又走了一段路，他再次开口，问题更加深入：“你知道5级以上玩家的事情吗？”
这一次，小九的脚步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她侧过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清冷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为认真的神色。
“你想知道？”
“嗯。”吴勤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5级以上的玩家，数量极其稀少，只占所有玩家总数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小九重新迈开脚步，声音压低了几分，“所以，绝大部分玩家对那个领域，没有任何了解，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而且，5级和5级以上，存在着一道绝对的鸿沟，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那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补充了一句关键信息。
“人性游戏，似乎在有意地限制上下两部分玩家之间的信息流通和接触。所以对于5级及以下的玩家来说，上面的世界，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吴勤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天堑……鸿沟……另一个层面……
这个信息，至关重要。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体内融合的龙睾与龙根，想到了暴食、嫉妒这些超越常规天启能力的权能。如果5级以上真的是另一个层面，那他现在的实力，在那个层面又算是什么水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吴勤追问道。
小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往前走，用行动表明了她的态度。
吴勤也没有再追问，他很清楚，有些问题，时机未到，问了也白问。
两人很快便消失在更深邃的黑暗中，去寻找下一个副本的坐标。
……
与此同时，998区主城。
一栋被彻底改造过、戒备森严的摩天大楼顶层，这里是屋檐公会的临时据点。
宽敞到足以容纳上百人的会议室内，此刻只坐着七八名气息沉凝的5级玩家。首位之上，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正用一块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他就是红狐。
男人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如刀，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整个会议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分，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李铭怎么还没回来？一个基础副本，需要这么久？”一名性子急躁的玩家皱眉抱怨道。
话音刚落，会议室厚重的金属门被人猛地推开。
李铭快步走了进来，他额头上满是汗水，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还残留着无法褪去的震撼与不可置信。
“红狐大人！我有重要情报！”
红狐擦拭匕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李铭一眼。
“说。”
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我在外围山林……遇到了一个……一个很强的玩家。”李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他的Id叫黑马，一个人，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打穿了斗兽棋副本，拿到了……28点积分！”
“唰！”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几名原本还带着些散漫神色的5级玩家，此刻全都坐直了身体，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详细说说。”红狐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那双锐利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兴趣。
李铭不敢怠慢，快速将副本中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吴勤那不合常理的速度，以及那让他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的压制性力量。
“我猎杀了一只虎型异兽，获得了虎头印记的属性加持，理论上在副本里实力大增。但他……他只用了一刀，就破了我的护盾。我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出刀的都没看清。”
李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的话。
“那种力量上的绝对差距，就好像……就好像我面对您一样，红狐大人！”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本就微妙的气氛瞬间凝固。
红狐眯起了眼睛，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规律声响。
“有意思。”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一个叫黑马的玩家，以前有听说过吗？”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名负责情报工作的玩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红狐老大，这个黑马……好像……好像就是几个月前在低级区掀起过一阵风浪的那个新人！我记得当时的情报说，他才三级还是四级……这，这才多久，就已经五级了？”
“我想起来了！我也听说过！”另一个五级玩家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据说他升级速度快得邪门！”
“就是他！”李铭立刻点头，他先前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把一个新人放在心上，哪想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撞上。
闻言，在场众人脸上都浮现出或多或少的惊讶与意外。
一个玩家，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新人成长到足以秒杀李铭这种资深5级的程度？
这他妈是坐火箭了吗？
他们自问与李铭共事许久，深知其战力，就算自己出手，也绝无可能像李铭描述的那样，在对方有副本力量加持的情况下，做到如此摧枯拉朽的碾压。
“呵。”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红狐突然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灯火辉煌的主城夜景，宛如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李铭，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屋檐的？”
“回大人，三年前。”
“那你应该知道，三年前的狂欢派对，我一个人，屠了戮神会十七名5级玩家。”红狐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所谓的天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稍微耐打一点的垃圾。”
会议室里的其他玩家闻言，纷纷点头，看向红狐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们虽然不觉得自己能碾压李铭，但眼前这位的实力，他们可是心知肚明，甚至亲手领教过的。
红狐在屋檐公会的地位，不是靠资历，而是用无数敌人的尸体堆砌起来的！
“这次来998区，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红狐缓缓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杀光所有戮神会的玩家，一个不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至于你说的那个黑马……”
“如果他不知死活敢挡我的路，顺手杀了就是。”
李铭张了张嘴，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想提醒红狐，那个叫黑马的玩家，真的很强，强得超出常理。但看着红狐那副睥睨一切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也对。
红狐大人可是屋檐公会的顶尖战力之一，放眼整个998区，又有谁能真正威胁到他？
会议室里的讨论很快继续，话题迅速转移到了如何设计围剿戮神会玩家的方案上。
再也没有人提起吴勤。
那个让众人短暂震惊的名字“黑马”，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仅仅是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便迅速被遗忘。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
主城的万家灯火，将这场狂欢派对的疯狂与血腥，映照得淋漓尽致。
至于你说的那个黑马...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如果他敢挡路,一起杀了就是。
李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想提醒红狐,他切身体会那个叫黑马的玩家真的很强,但看红狐的态度,显然不会放在心上。
也对。
红狐可是屋檐公会的顶尖战力,整个998区又有谁能威胁到他?
会议室里的讨论继续,话题很快转到了如何围剿戮神会的玩家上。
没有人再提起吴勤。
众人对于黑马这两个字的惊讶和议论，也仅仅是一会。
窗外,夜色渐深。
主城的灯火通明,将狂欢派对的疯狂映照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