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是被火烧过的痕迹，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许满仓跟在屠各大妃身后，心底多少有些怅然。
这片哈只儿部最多将士曾抛洒鲜血的土地，埋葬了更多王庭的人。
进入金帐之前，许满仓看到了很多王庭的族人，其中还有几张曾经见过的熟面孔。
这些人都远远的朝许满仓行礼，态度十分谦卑，这是许满仓没料到的。
走入金帐的时候，屠各大妃转头，拉住了许满仓的手，轻声道：“哈只儿，你不要担心。”
“你要回来的事我已经传达下去了，王庭的很多人都清楚，前线的将士也清楚。”
“王上宾天了，吉思还小，王庭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支持你的。”
或许赫连通保说这样的话许满仓并不太信，可同样的话在屠各大妃口中说出来，却让他很是信服。
王庭金帐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在正中的软塌上，看不到拓跋凌的影子了。
许满仓的思绪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进入金帐，第一次见到拓跋凌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坐下吧。”屠各大妃拉着许满仓坐在了一旁，她本人也并未坐在主座上。
几个长老也坐在了旁边，他们都沉默不语，似乎在等着屠各大妃开口。
“哈只儿，你能回来，我很是欣慰。”屠各大妃拉着许满仓的手，轻声道：“这次让你回来，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我想靠我这张老脸求你，继承北狄的王位，带领我们的族人继续走下去。”
“哈只儿……”
屠各大妃的语气很平静，许满仓听不出半分逼迫的感觉来。
但他却没说话，目光扫向边儿上的几个长老，这才又看向屠各大妃，轻声问道：“大妃，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
“既是我的意思，也是大家的意思。”屠各大妃道：“如果你不做王，北狄就要分裂了。”
“阿兰世的人把我们围在这，开始的几天还在进攻，可我放出你要回来的消息之后，他们的进攻反而停了。”
“那个阿兰世的祭司又传来话，希望和你见面。”
“哈只儿，现在整个北狄的命运都在你手里，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许满仓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果。”
“大妃，我只是觉得要回来，如果不回来，我肯定是要后悔的。”
“可您也知道，就是在这，才数个月之前，我的部族和王庭之间……”
“这件事谁都清楚，这并不是你的错。”屠各大妃拍了拍许满仓的手，道：“现在长老们大多都在，你可以问问他们的想法。”
“哈只儿殿下，王上下令对您动手，我们都是不同意的。”
此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开口道：“可是王上一意孤行，就是要出兵对付您，我们人微言轻，根本拉不住，所以……”
“殿下您放心，王上当初虽下达了取消您王子身份的命令，可这个命令并未真的推行。”
另一个长者也开口道：“您在族人心中是有很高的威望的，王上虽曾打压，却磨灭不了族人们心底的想法。”
“哈只儿殿下，现在只有您能帮助北狄了，还请您别再推辞。”
此时，一个长老起身，竟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环胸。
之后所有的长老全都站起来，也做出了同样的礼节。
这是草原上最高的礼仪了，这和乾国的跪拜不一样。
在草原人看来，行这礼仪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是连着长生天的，故此除非他们抛弃了所有草原人的信仰，否则绝不可能怀着其他想法行礼。
相比而言，草原人要比乾国人耿直的多。
许满仓见状也微微动容，他当即起身开口道：“诸位长老快些起来，我一定设法帮助北狄。”
“只是继承王位这事，我……”
“除了你，没有人还有能力坐这个位置。”
屠各大妃此时也起身，语气不再柔和，而是严肃的道：“哈只儿，这是你的命运。”
“你既然选择回来，那就要接受命运。”
许满仓转头看向屠各大妃，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此时明白了，在他决定过来之前，或者说在屠各大妃不确定许满仓是不是能来之前，她就已经把事情全都办好了。
无论是王庭还是将士，也无论是族人还是仇人，屠各大妃已经全部解决了。
现在，只要许满仓点头，那他就是北狄的王。
而且看当前的形势，除非他真的继承了王位，否则想号令北狄这么多族人和将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大妃，您让我想想吧。”
许满仓轻叹口气，继而坐在了座位上。
他从未想过要做北狄的王，这不是推脱，而是真的没想过。
从始至终，许满仓只是想获得一方净土，和自己的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的。
可若成为北狄王，那情况立刻就不一样了。
他必须要背负起整个北狄草原人的命运，要为所有族人着想。
这是一副能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重担。
“当然，这是大事，你想多久都没关系。”
屠各大妃又笑了笑，而后开口道：“这件事先不说，哈只儿，那个阿兰世的大祭司，你要不要见见？”
“他是这次阿兰世大军的统帅，他到现在都没有下令全面进攻我们，其实就是在等你。”
许满仓闻言，神色动了动，继而轻轻点头道：“好，还请大妃安排时间，我见。”
当天晚上，许满仓被安排到了当初他在王庭大帐中的房间。
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娜仁托娅爬上了他的床，最终成了他的侧妃。
躺在熟悉的床上，许满仓感慨万千，当年那些事都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天。
可现在，整个王庭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和屠各大妃见过一面之后，许满仓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开始想更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