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这个黑暗的房间的房门,才终于被人打开。
些许光亮从外面透进来,不仅没有让这里面的人感受到放松,反倒是更添了一丝压抑。
能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如今李氏宗嗣之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
众人明明身居高位,却连聚会的时候都只能窝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其愤慨与不满可想而知。
门被打开了半人进的身位,一道身影顺势从外面侧着身子进来。
即便众人没能看清楚这人的面容,也依旧清楚,进来的这位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显。
“拜见太子。”
众人纷纷低头,朝着李显拱手。
“见过诸位长辈、兄弟。”
李显也客套了一句,最后直奔主题:
“这一次请诸位前来,实在是有要事跟诸位说。”
“自从陛下篡权夺位以来,我等李氏宗嗣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甚至陛下曾有传位于武家子嗣的想法。”
“孤本以为李氏江山有倒悬之危,好在陛下大行杀戮之后,我等李氏宗嗣之中,出了一位不得了的英才。”
“想必诸位已经猜到了这一位的身份了。”
“他正是已故黄国公的嫡八子,我的堂弟,秦王李泽州。”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本王倒是知晓秦王李泽州,说起来,本王和他之间倒是有些渊源呢。”
“听闻他此番前往柳州,铲除蛇灵逆党,如今正在归来的路上。”
李存希归来一事,满朝文武可都是翘首以盼。
这位老王爷知晓李存希正赶往洛阳,也在情理之中。
李显点头,淡淡道:
“正是如此,存希乃是孤的堂弟,值此危难之际,有存希异军突起,实在是我李氏宗嗣之福分。”
“听闻存希此番又找回了我另一个堂弟,李文忠,更是可喜可贺。”
“据某位大人所说,陛下有意让李文忠继承其父黄国公的爵位,如此,也算一件好事。”
李显罗里吧嗦,说出了一段废话。
不过众人也在李显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李显话锋一转,又说:
“孤这些年,心惊胆颤,一个好觉都睡不着,生怕陛下把我李氏宗嗣杀光了。”
“好在朝中有大臣心向李氏,屡次帮扶,又有数位大将军在彼,这才没能让我李氏宗嗣覆灭。”
“孤这个太子,这些年如履薄冰,一个不慎,都容易被废掉,而后落在别人头上。孤,今日前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诸位同意孤的决定。”
老人枯槁的双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这位被外界认为是废物太子的人,显然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废物。
他之所以表现的废物,只是想保存他自己和李氏宗嗣而已。
如今,这位太子感觉累了,那他要做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眼看李显就要开口,老人突然道:
“殿下的心意,老夫或许明白了。”
“但是殿下不要忘记了,殿下之后,可还有相王。”
“殿下不当这个太子,论法理,也得落在相王殿下的头上。”
“再不济,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也未尝没有这个机会。”
“秦王虽贵为诸王之首,但他除非是认陛下为母,否则他跨不过去这个坎。”
这个问题李显想过。
但是他依旧准备这么做。
李存希携破获蛇灵,诛杀袁天罡、金木兰的大功返回京城,对于武则天本人的意义,不亚于王孝杰打赢东硖石谷之战。
这是武则天梦寐以求的精神和肉体胜利!
此刻出手,武则天未尝不会因为李氏宗嗣的态度,而让李存希更进一步。
“殿下忘记了,秦王殿下入朝不过四年多,朝中大臣虽然多有依附于他,但是,某些人怕是要阻拦殿下。”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李显急忙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的面容也被黑暗笼罩。
不过,即便对方的脸李显看不见,但李显心里清楚,对方的身份很不一般。
他若是没有记错,上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他管对方的称呼是三爷爷。
对方是太祖李虎的后人,祖上是世祖李昞的兄弟,到对方这一辈,就已经是一个闲散王爷,具体叫什么,他也忘记了。
只是,李显对这一位的兄弟很有印象,这一位的长兄参与了越王李贞起兵,后来被杀,家人被流放。
“老夫之意,殿下且忍耐一段时间,陛下的年纪越来越大了,龙驭宾天之前,以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肯定会为了两家的后人,选择一位合适的继承者。”
李显深吸了一口气:“若是陛下到了那时,又改变了想法,亦或者有其他人起兵造反呢?”
“殿下坐拥左右羽林卫,又有右武卫在侧,真打起来又有何惧?”
“都是我大唐的子民,这么做真的好么?”
“殿下切记,莫要有妇人之仁,而且,就算殿下想要和平过渡,某些人也未必会遂了殿下的心意。”
李显眸光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好几年,却不想被人告知至今仍不是时候。
现在李存希已经封无可封,都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到了时候呢?
“还请殿下息了这个心思吧,我等无故聚集在此极为危险,若是为陛下发现,日后定然要挨个清算。”
“各位,还请各自散去吧。”
这位老人声音平稳,虽然年纪很大,可他依旧中气十足。
李显沉思良久,最终也只能听从对方的话,转身先一步离开。
等到李显走后,老人这才道:
“殿下之心,日月可鉴,不过,老夫依旧不认为,一个靠破案爬上此位之人,可以当好一名太子。”
“而且,这一位直到今日,所作所为也只是护着武才人的江山。”
“对此人,老夫,很难信任他。”
“李玭,你见过他,对吧?”
被点名的李玭坐直了身子,朝着老人拱手:
“三爷,我确实已经见过这一位了。”
老人目不斜视:“其人若何?”
“心向李氏,就连名字,也取自‘心存希望’之意,他每逢断案便是手拿把掐,处理政务也是驾轻就熟,入主政事堂之后锻炼半年有余,已经轻车熟路。”
“李蔼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十七岁啊……老夫先走了。”